路旁有一臺車，車的后備箱是開著的，里面裝滿了零食。都是薯片。店長就對著這個薯片用手機拍照，拍好了就發給她男朋友。

　　“讓我男朋友給我買這個，多好看。”店長說。

　　“你又不吃零食，而且這么多薯片，整個后備箱都是，吃完兩罐你就會膩。”我對他說。

　　我很難理解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提出這么奇怪的要求，買這么多怎么吃，還有就是這么多也要花不少錢。據我所知，她男朋友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買來浪費，不是很不好？我只能給她講道理，她也不接我的話。

　　我們走了很遠的路，途中很多次店長都問我：“你是不是看錯地圖了，怎么還沒到。”

　　我說：“沒看錯，就在前面轉角的地方。”

　　等走過轉角以后，并沒有到她就問：“你不是說過轉角就到了嗎？這里沒有啊！”

　　“我是說過了轉角就到了，要‘過’轉角啊！這里是轉角，走到盡頭，就是地鐵站了。”我用手指著給她看。

　　她看了后，皺了皺眉頭，繼續往前走。在走路的過程中，我依舊給她拍照。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她旁邊，她老媽在她旁邊。這條地鐵現在人不多我對面坐了兩個人。我感覺今天的登山旅途讓我過的很充實，所有的照片，沒有一張有我們在內。我看見每次地鐵啟動的時候，對面玻璃上都印襯著我們坐在一起的樣子。

　　我想留住這一刻，就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拍照。我按下快門的時候，閃光燈突然亮了，照見了整節車廂。我突如其來的尷尬，像一只沒有地縫鉆的蚯蚓。我從來沒有想過在地鐵里拍照回自動開啟閃光燈，我只是先留住和她坐在一起的影子而已，還是透過車窗玻璃投射出來的影子。

　　我不敢看車廂里的任何人，我害怕所有人都在看我，那閃光燈突然閃爍，太亮了。我們雖然都帶著口罩，他們都不認識我。我問店長：“這個在這里面怎么有閃光燈啊！怎么關掉？”

　　“我也不知道。”她說。

　　我趕緊看看我剛才拍的照片，并不是車窗里面投影的人，都被閃光燈給閃花了。車窗是玻璃做的，對著玻璃拍照，總會有不明光線出沒。雖然我坐在她旁邊看的很清楚，但是對面坐著一個人，任何人看這張照片一定會先看這個路人，而不是從他背后的玻璃上看我們。

　　我把相機還給了她，她看了一眼照片，順勢把它給刪了。如果是別的照片，我不會交到她手上，我自己就刪了。這一張我是有些不舍的。唯一知道這場旅行還有我在一起的照片，雖然店長也單獨給我拍了幾張照片。但都是我一個人的，我都不想要。

　　二十歲以后，我就很少拍照了，總覺得沒意思。但是這次，我卻想留下照片了。

　　下了地鐵，我就騎著我的電動車回家了。她把白天拍的照片用電腦導出來了，發給了我。

　　“我發給你的照片，一定要保存哦！”店長對我說。

　　我看了一眼照片，一張也沒有存。她之前發給了我很多自拍，我都沒有存。她之前經常發照片給我看，我都是極盡奢華的詞匯去贊美她。

　　她會經常把她吃的發給我看，我就贊美她姐廚藝好。她發她的全家福給我看，我說：“這一點不像你。”

　　“你見過幾個聚光燈下的人，是真實的自己。”店長說。

　　“我突然有悟出一個哲理。”我說。

　　“什么哲理。”店長問。

　　“存在于聚光燈下的人，或者人群中的人，都是虛假和不真實的人。黑暗中的人才是真實真正的人。”我說。

　　她沒有回我的話，只是發來了她媽的照片。

　　“我要看你的照片。”我說。

　　她發來一個吃飯的視頻，我贊美說：“吃飯都那么斯文，太美了。”

　　“有鏡頭才這樣，平時不是這樣。”她回。

　　“猶如一輪皎月，生在天上。恰似傾城少女，生在眼前。”我總是用這些極盡華麗的我詞來贊美她。

　　比如她發來了一個一個玻璃杯，里面倒滿了紅酒。我就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她發一個煎魚的視頻，我仍然展現出我的語言修辭手法對她贊美道：“我感覺我認識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美色出得了廳堂，賢惠入得了廚房。你男朋友真有福氣。”

　　還有一次毅毅過生日，把他們都叫去吃飯。店長拍了照片給我，都是好菜。并問我：“吃不吃？”

　　“吃，你帶來了，我就全吃了。”我說。

　　“你真好！溫柔如水。”我贊美到。

　　“你真老套。”店長說。

　　我看了她回的消息，笑著回她：“確實很老套。”

　　她又發來一張打包好飯盒的照片，說：“只有我想著你，我去問前臺要的打包盒，我給你夾的菜。”

　　“遇見你以后，我的心里再無冬夏，只有春秋。”我繼續贊美。

　　“繼續。”她只回了兩個字。

　　“你傾城的一笑，如綻放在塵世的花朵，嬌艷欲滴。恰似不再跳動的心，死灰復燃。”我繼續說。

　　“你的纖薄發絲，如我的愁緒，萬千都在我心里。你每次波動耳邊的發絲，就像撥動琴弦一般，在發絲上演奏美妙的音樂。總能驅散我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順便凈化我的心靈。”我發出去以后，她沒有回消息。

　　她也很樂意發一些照片給我，我每次都是贊美詩一樣的句子來形容她。我唯一不贊美她的時候，就是她在網吧煮飯的時候。網吧一直沒有開業，我帶了一個鍋進來煮飯。有時候一次她說她要煮面吃，我就看著她煮。

　　她一只手捏著自己稀疏的頭發，拿一個筷子在離鍋很遠的地方，用筷子夠得著鍋的地方，蹲在地上攪動著鍋里的湯。

　　我看見了這一幕，開始笑話她：“你做飯的樣子真是拙劣。”

　　她抬頭看看我，笑了。

　　我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對她說：“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