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安然無恙地把南寒轉移出地牢,待到坐上了原本備在府衙外的馬車,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月光從車窗透了進來,打在南寒的臉上,他微微睜開了雙眼,只是黑森森的窟窿空洞而無力。
車內清新爽朗,不似地牢總是飄散著一股霉味,他枯瘦的手觸摸著身子底下軟暖的墊子,忽然有些顫抖。
沐顏和蝰山互換了位置,坐在了龍翊對面,關切地問道:“南寒叔,您覺得怎么樣?”
“姑娘,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老兄弟,帶你先去十方寺暫住一段時間,等過了這個風聲……”蝰山看了一眼龍翊,話鋒一轉,“你先在那里修養一陣子,剩下的我來安排。”
沐顏默不作聲,只是兀自整理著南寒滑落的破布衣衫,絲毫沒有注意到龍翊溫和的眼神。
蝰山往窗外張望了片刻,朝著正在駕車的柳明然說道:“柳將軍,前面方便的地方,讓少主先回去吧,我們還要趕往十方寺。”
龍翊聞言,微蹙了眉,“蝰叔,我們送你們一起過去吧,你和顏丫頭二人怕是人手不夠。”
也不知為何,再次聽見“顏丫頭”這個稱呼,沐顏想起了瞳嫣的“嫣丫頭”,蘇秋然的“秋然那丫頭”,情緒被莫名點著了,控制不住地當著面便吼了一聲,“別再叫我‘顏丫頭’了!”
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南寒顫顫巍巍地欲坐起身,“顏姑娘,怎么了這是……”
沐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忽而又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沒事,南寒叔,吵到您了。”
“沐姑娘,這是怎么了?”蝰山也有些擔憂,還有些納悶。
他是老了,不太懂這些年少的風花雪月,但少主和沐姑娘之間的那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氛圍,他還是能感受到的。
龍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沒有多說一句話,沐顏有些氣結,索性扯開簾幕,坐到了正在駕車的柳明然身邊。
“這……”柳明然一身冷汗,猶豫地問道,“翊?”
他還年輕啊,不想這么早夭啊,沐顏姑娘饒命可好?
見龍翊遲遲沒有回應,他只得繼續硬著頭皮假裝無事地繼續驅車前行,只覺身后一陣寒氣逼近,一個黑影便是籠罩在了二人之上。
“我來。去照顧南寒叔。”
還未等柳明然反應過來,龍翊已經奪下了他手中的韁繩,一個眼色之下,柳明然徹底解放了,臨走前不忘補刀:“感謝少主大恩。”
天知道讓龍翊駕車,他們這一群人坐在車廂后的壓力有多大,但也沒辦法,不只有軍令如山,他們家這個冷酷少主的命令亦是。
特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比如,現在。
沐顏暗自后悔自己剛才的沖動,怎么就沉不住氣了呢,不就是個稱呼而已,這下好了,下不來臺了。
她悄悄瞄了一眼又開始裝啞巴的龍翊,無奈地翻了一記白眼,算了,我也繼續裝死好了。
卻聽得龍翊冷冽中帶著一絲溫度的聲音悠悠飄進她的耳中,“怎么鬧脾氣了?”
“我哪有鬧脾氣!”沐顏覺得一口氣不順暢,又覺得底氣不足,壓低了嘟囔,“就是不喜歡這個稱呼而已。”
“嗯?”龍翊挑眉,似懂非懂。
“就是……”忽然覺得站不住腳,她擺手,“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唄。”
不曾想到,正在揮動的手臂被龍翊的手掌整個包裹住,沐顏一驚,回頭便對上了龍翊深邃的墨藍瞳仁,“那該如何稱呼?”
眉眼間盡是似笑非笑的戲謔。
什么世道!她又被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