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在她的身后合上，發出輕微的噼噠響聲，顯得老舊而獨特。
不同于跳躍艙那兒的單調冰冷，眼前的培訓室更像一間溫馨愜意的起居室。
鼻尖嗅到淡淡烤焦的木香，巨大的仿真壁爐中火光明明滅滅，繾綣地勾畫出未知的紋路。屋頂做成玻璃墻，后面是高維模擬的深空，強烈的空間反差感叫人很容易忘記這里真實的用處，反而窩在這件愜意的小屋中沉溺于心底泛起的安全與倦怠感。
在李弭止入口的對面，有一扇相似的木門，只是色彩更厚重些。
白起就是這樣，打開了那扇門。
他的身后是白色的亮光，叫人看不真切。
“怎么不坐下？”他問，自然地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習慣性地把左腿擱到右腿之上。
沙發的位置就像是為他量身考量過般，剛好留下了夠他伸展長腿的空檔。
李弭止垂著眼沒有說話，乖乖落了座。對她來說，沙發與茶幾間的空檔就顯得太大了，大到對面能夠清清楚楚地看清她的一舉一動。
這么偏頗，要說這房間沒被設置過，她是絕對不信的。
“你很警惕。”白起托著頭，似漫不經心道。
“不，我沒有，別瞎說。”李弭止迷惑地眨眨眼。
“……”白起沒說什么，從腰間拿出了那把靈能手槍放到茶幾上，推到了她面前。
“教官？”
“你的戰利品。“
“我，可以拿走嗎？”
“當然。正式的防衛者都擁有這項權利，對戰利品的絕對所有權。”
李弭止止住了蠢蠢欲動的雙手：”可我還不是。“
“很快就會是了。”他勾了勾嘴角，“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額，謝謝。”
“不客氣。還有呢？”
“您具體指哪方面？”李弭止把身體往沙發靠背挪了挪，似乎在尋找一個更舒適的姿勢。
“跳躍空間。”
“哦，跳躍空間。”她思忖了一下，“我是被彈出來的，大家都是嗎？”
“我再給你一個關鍵詞吧。”白起的笑意更濃了。
“什么啊？”
“麻谷。那半基米人是叫這名字吧。”
“是。麻谷。半基米人。我們是朋友。”李弭止點頭，“可我還是不太懂，這和麻谷有什么關系？”
“裝傻并不適合你，李弭止。”白起并沒有露出被她的回避所冒犯的樣子，他伸手打了一個響指。
木門再一次打開。
“溫妮，打個招呼吧。”
李弭止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她正是之前輔助她跳躍的機械女士。
“李弭止同學。”溫妮笑道。
“女士……”
“溫妮告訴我，你醒來后立刻就問了麻谷的情況，有這回事嗎？”白起示意溫妮坐下。
“有。”她頓了頓，“因為我知道麻谷是和我同一批跳躍的，被彈出來之后，我就有些擔心。”她的目光從溫妮轉到了白起，“您或許知道，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李弭止，”白起揉了揉眉心，“你還是太緊張了。”
或許吧，她想。
“你的防御心態很重，這在你們這一代中很少見。”他的眼神越過李弭止，看向遠處的星云。
“時刻保持警惕，這是一項非常優秀的防衛者素養。畢竟只身在外，小心駛得萬年船。”
“但在學校里，你完全不必如此。”
“我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導致了你這般小心翼翼，但我希望你能夠慢慢懂得，去把后背托付給你的同伴，去把信任交給你的戰友。”
李弭止沉默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機敏，而且善良。”白起看了溫妮一眼，后者笑著點了點頭，“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學校現在面對的危機。”白起看向她的雙眼，“不管是通過偷聽還是觀察。”
李弭止長長呼出一口氣，到這個時候，她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雖然她不覺得僅僅憑她醒來時叫了聲麻谷，白起就能肯定是她。
但無疑，繼續裝傻僵持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這是白起。
不愧是白起。
她端起茶幾上的水晶茶壺，里面浮動的是她喜歡的柑橘薔薇。抬手傾倒出橙紅的茶水，她將杯子遞給白起。
“我不能告訴您跳躍空間崩塌的原因，因為我自己也不確定。”她為自己也倒了一杯，想了想又拿起最后一個杯子給了溫妮。
“謝謝。”溫妮溫柔地說。
李弭止抿了一口果茶，清冽微酸的泉水在她口中翻滾。這讓她的神經又放松了些許。
“我能回答您的是，沒錯，是我。”
她注視著白起的眼睛，開口說道。
“我想問……黑洞璽石怎么了？“
白起沒有忍住，聳動著雙肩輕笑出了聲，他轉向溫妮，后者說道：“她看見了。”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敏銳。”他似乎非常愉悅，“這在帝國已經算不上是秘密了。你看到的那種材料，叫做錳紫石，是洛倫家族新發現的跳躍材料。”
“洛倫？那個洛倫？”
“是。”白起點頭，“錳紫石被證實可以代替黑洞璽石，這本身沒有問題。但由于開采時間較短，帝國研究院還沒有完全排除它的副作用。”
“副作用？類似會使靈魂體崩潰的彌散癥？”
“那只是大眾所知曉的很輕微的跳躍副作用罷了。”他垂下眼眸。
“可是，您說了這么多，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李弭止放下茶杯，身體前傾。
“我想要你阻止魁格·特里斯坦在哈蒂亞茨啟用錳紫石。”
“我？我要怎么……”
“靈能失衡不是只有空間崩塌一種結果，如果你能夠把錳紫石的主發動設備燒毀……”
“這……恐怕不行吧。”她有些為難地說道。
“為什么？”
“老實說，之前的意外發生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現在還要加大這種失衡，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她斟酌道，“可能靈能失衡到達一定的閾值仍然造成崩塌，把我們彈出空間。也有可能會對相關的跳躍者造成傷害。”
“這一點我考慮到了。”
“那……”李弭止困惑道。
“所以，只有你一個人通過錳紫石進行跳躍。”
“什么？”
“其余十六人，我會安排給他們仍然使用黑洞璽石。這是我和特里斯坦達成的協議。但是你，溫妮會單獨把你接入錳紫石的鏈路。
記住，你的任務不是進行跳躍，而是盡可能地加大失衡，嘗試燒毀主機。可以嗎？”
李弭止沉默了一會兒，她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手槍，槍口在火光中泛著猩紅的光。
“好。”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