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學樓。
白石臺欄,青玉鋪地。
四面開窗,居高臨下。
武陵郡學正史亞歐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不茍言笑,面容冷峻。
他的身后,是高高的神龕,里面供奉有圣賢之像,巍巍然,有教化天下之意。
其他考官則坐在下首,眼觀鼻,鼻觀心,沒人說話。
大易制,郡設學正,主管一郡的教育和科舉,主要職責是掌學院政令和科考院試,巡歷所至,察師儒優劣、生員勤惰,升其賢能者,斥其不師教者,凡有興革,會督、撫行之。
其職責和權力都很大,位列正五品官職,與郡丞、郡尉同級,各郡設一人,定期更換,一般是三年,有的根據實際情況,如學正丁憂回籍守制,或朝廷另有任用等原因,有臨時的調整。
此外州設學臺,縣設教喻,分別主管一州,一縣的教育和科舉。
嘩啦。
武陵郡郡尉董天奇從外面進來,頭戴日月盔,身披驪龍雙扣甲,腰懸寶刀,氣質沉穩,力量內斂。
“史學正?!?p> 郡尉董天奇和學正史亞歐打了個招呼后,就坐到左面,淵渟岳峙,氣血狼煙。
大易院試,雖由學正、郡守、神靈三者共同監考,但郡守一般是不會親自出場的,畢竟科舉學正才是主考官,所以一般都是派同級的郡尉代表郡守前來,負責調動甲兵維持考場秩序,保護考生安全。
過了片刻,史學正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眉頭皺起,聲音硬邦邦的說道:“院試馬上開始,傳下去,準備考院落鎖,隔絕內外?!?p> “史學正。”
董郡尉目光一閃,出聲道:“天雪夫人還未到,是不是要等一等?”
“哼!”
史學正大袖擺動,一字一頓地道:“國家掄才大典,事關重大,關于天雪夫人缺席之事,待以后我自會上書解釋?!?p> “史學正拿主意就好?!?p> 畢竟史學正才是主考官,董郡尉不再多言。
“來呀,給我關門落鎖?!?p> “且慢?!?p> 幾乎在同時,只見八風纏香,金煙升騰,重重疊疊的光明憑空生出,天雪夫人踏蓮而來,身披云錦裙,上丹下青,容顏精致。
仔細看去,只見天雪夫人云發鬢鬢,頂中作髻,余發垂到腰間,用金環束起,玉手纖纖,握有玉佩。
她的身后,兩名侍女而立,手捧香爐和錦囊。
嘩啦。
天雪夫人玉足踩在地上,流光溢彩,丹香彌漫,好似在云中行走,道:“史大人,這時候落鎖不遲?!?p> “天雪夫人?!?p> 史學正眼中有厭惡之色,斥聲道:“考院之內,圣賢塑像之前,不要賣弄你的三五小術。”
“史大人?!?p> 天雪夫人坐在右手旁,整個身子包裹在一種細細密密的流光中,若有若有的神唱響起,針鋒相對地道:“科舉取士,神靈監場,此乃大易朝的祖宗法度之一,乃是為了避免有人科場徇私舞弊而設,大人這么對待本神,莫非是有別的想法不成?”
“本官行的正,坐得穩,問心無愧。”
對于天雪夫人幾乎是直指自己有徇私舞弊之心,史學正表現得很淡漠,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然后吩咐道:“落鎖,關門。”
“落鎖,關門?!?p> “落鎖,關門?!?p> “落鎖,關門?!?p> 命令自崇學樓發出,一層傳一層,一個傳一個,一直到考院中門前,兩個石獅子蹲坐。
轟隆。
考院中門關閉,早就準備好的郡兵都是利刃出鞘,分為內外兩組,結隊巡邏,殺機森然。
這一剎那。
驚人的煞氣在考院之外鋪開,如龍虎咆哮,任何敢接近考院者,定然必死無疑。
隨著大門落鎖,外面甚至就圍上軍事柵欄,考完前不會撤離,從現在這一刻起,除了監考官,誰也不準進出,除非有朝堂特令。
“院試要開始了。”
郡城中能夠望氣之輩,見到考院上空的異象,都安靜下來,即使是神靈,都變得小心翼翼。
考院內,盧旭坐在號舍中,身姿如松,看向崇學樓。
通過命魂的視角,可見三道光華自樓中升起,一道正大光明,纏纏綿綿,一道氣血沖霄,森森冷冷,一道漫天神唱,幽幽深深。
白黑赤,三色光華流轉,叮叮當當的聲音,絡繹不絕。
“這是學正、郡尉、神靈?!?p> 盧旭感應著崇學樓上空的氣機變化,暗自道:“學正為主,郡尉和神靈為輔,真是很有意思。”
日漸漸高升,崇學樓內,史學正看了看日晷上的時間,大聲喝著:“時辰到,即將正式開考,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發放考卷?!?p> 隨著呼喝落下,史學正看向董郡尉,董郡尉立刻便從袖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銀印,流光溢彩,雙手捧著遞于史學正,“科舉取士,功德盛事,朝廷之命,郡守大人自會用心,這個且放于考場之中?!?p> 其他監考官見這個銀印,隱隱都感覺到有些沉重,知道這是郡守官印,內涵朝廷法度之威,鎮壓一切,科舉規矩應有之義。
史學正上前接過大印,驗證無誤,當下走出閣樓,親手將這銀印掛于崇學樓匾額上,正好對著下面考場。
頓時,一股威嚴氣息彌漫了全場,散發著一種實質但無形的力量,有山岳之威,碧海之闊,煌煌凜然之勢,鎮壓一切魑魅魍魎。
緊接著,考院上空浮現出一張金色的法度氣運之網,與所有號舍門前的門匾相連,轉眼便隱匿不見了。
下一刻,所有號舍門前的門匾大放光明,釋放出一股莫名的威壓。
此時考生已全部進場,望著這些門匾都暗里凜然,再一看這密布甲士,森嚴環境,就算有僥幸夾私藏帶進來的,這時都潑了一頭冰水。
“嗯?”
威壓一起,盧旭瞬間感覺到命魂不受控制的停滯下來,眼前氣數異象全部消失,他嘗試激蕩魂力,但命魂寂靜,沒有半點效果,抬首望向崇學樓方向。
“郡守大印鎮壓考場,院試要開始了吧?!?p> 叮叮叮!
果不其然,這個時候,崇學樓上的史學正敲響編鐘,三年一度的院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