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乾20年5月,春夏之交,湄城小鎮花溪街口。
街邊一身翠衣的小丫環拉扯著一位身穿清水藍綢、頭帶白玉發冠的俊美少年,臉上布滿惶急之色。
小丫環緊扯著少年的袖擺,“少,少爺……”,帶著顫聲說道:“夫人叮囑您莫要多管閑事,出門在外不比在家,您也聽到旁人說那是縣令之子了,這閑事咱管不得呀!”
俊美少年英氣的玉面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凌厲地瞪視著小丫環,“綠芙,你素來清楚你家少爺的脾氣,就沒有你家少爺我管不得的閑事,沒遇到也就罷了,遇到了不聞不問我心難安。”
說著話,從小丫環手中抽出袖擺,大踏步走向前方聚攏的人群,撥開眾人進到里面,只看到幾個惡奴正在毆打一個書生,劈頭蓋臉的拳腳毫不留情地招呼在書生身上,被打書生雙臂抱頭,蜷縮著身子,蒙頭的青巾散落在地,身上的衣服撕扯出幾道口子,盡是灰土和血漬,嘴里發出沉悶的哀號。
旁邊一個容顏清麗的粉衫女子鬢絲凌亂,淚珠不斷,偏襟的交領外衫被拉扯半開,露出一段白嫩光潔的脖頸和半邊白色里衣,邊嚶嚶哭泣邊躲避著身前紈绔子的調戲。
此紈绔子正是湄城縣令肖延之子肖成龍,鷹眼塌鼻,呲牙突嘴,滿面痘瘡,雖長相猥瑣,卻衣著華麗,錦袍玉帶,手握折扇,拉著哭泣女子半邊胳膊,嘴巴直往女子臉上湊。
“住手,你這豬嘴獠牙的夜叉精,青天白日竟敢當眾調戲民女、聚眾毆打他人,還有王法嗎?”
圍觀眾人看著當街行兇的肖成龍,皆是敢怒不敢言,聽到此聲爆喝,覺得甚是解氣,哄笑出聲。
那肖成龍最忌人說他長相,聽人罵他夜叉精,不禁勃然大怒,立起鷹眼看向來人。
當看到面前芝蘭玉樹的少年,馬上心花怒放,一雙猥瑣的眼從上到地的附著在少年身上,那眼神似要盯到肉里,眼中淫色彌漫,對家奴喝道:“小的們,給我把這小子綁了,與那小娘子一起帶回府中。”
“是。”家奴看著管閑事少年纖弱的身材,想著不過是百無一用的書生仔,根本沒放在眼中,揮手過去拉扯,不想少年伶俐地躲過欺身上前的家奴,回身一腳把那家奴踹翻在地,那家奴手捂著后腰想爬起來,掙扎了幾下終是沒起來。
其他家奴看到少年工夫了得,操著家伙向少年圍攏過來,本想以人多欺少,卻不料少年雖未著兵器,但身法輕盈,閃展騰挪,根本近不得身,只幾個回合,就將圍攏家奴打得七零八落,滿地哀嚎。
本以為少年郎會吃虧的吃瓜眾人此時叫好聲一片,還有幾人伸腳向倒地的家奴身上偷偷踹上兩腳,更有好心的百姓拉扯起被打書生和年青女子,讓他們快點離開。
少年打倒眾奴才,慍怒的雙眸似兩把利劍,帶著冰凌刺向肖成龍,許是感覺到少年周身發散出的森冷之氣,肖成龍沒了剛剛跋扈的囂張氣焰,虛張聲勢的吼了一句:“本少爺是縣令之子,你要清楚得罪我的下場。”
“縣令之子又如何,當街欺男霸女,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我就管。”
啪、啪、啪……少年說著話,不等肖成龍反駁,正反手就是幾個大嘴巴,肖成龍的臉立馬腫成了豬頭,鼻孔嘴巴都竄出血來,肖成龍吐出一口帶著兩顆牙齒的血痰,紅著眼厲聲嘶叫:“狗東西敢打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今天不止你,還有你的家人都別想活。”
“長的丑就罷了,還敢出來嚇唬人,今天小爺就讓你明白什么是天道有輪回。”這肖成龍剛看自己的眼神如此齷蹉,當下毫不留情,揀起一個惡奴身邊的鋼刀,手起刀落將左邊耳朵割下,同時急如閃電的手指在肖成龍腹部一點,并用刀在肖成龍襠部掃了一下。
手起刀落的瞬間,肖成龍的嚎叫沖天而起,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吃瓜眾人看到養尊處優的肖成龍也有今天,簡直大快人心。
少年扔了片刀,看著還呆立場中的書生和粉衣女子說道:“跟我走。”轉身朝人群外走去。
眾人怕少年遭到報復,都自覺的讓出一條路并示意少年快快離開。
幾人急步來到一個客棧門前,小丫環入內與店小二結清銀錢,拉過廊下兩匹馬,少年將一只馬韁繩遞到書生手中說道:“二位,你們喬裝下騎馬出城,我本是路過此地,無法一直護你們周全,只要出了城,縣令就抓不到你們了,快走吧!”
書生擺手道:“兄臺救命之恩我兄妹沒齒難忘,怎可再收下您二位的坐騎,前面不遠就是城門了,就此別過,請問恩人高姓大名?仙鄉何處?來日相見定當報答恩情。”
“在下宋晴,二位不會功夫,徒步走路腳程太慢,還是騎馬走吧,再推遲一會兒惡奴就追來了。”
邊說邊將馬韁繩塞入書生手中,催促二人上馬。書生看推不過,就把妹妹先扶上馬,對宋晴深施一禮道:“小生姓宮,名飛揚,這是舍妹,單字名鈺,礫州人氏,去往京城投親,路過此地遭此橫事,今日若非宋兄出手,我兄妹二人定然交代此處,來日方長,定報前緣,后會有期。”
說罷轉身跨上馬身,就要打馬而去,小丫環的聲音響起:“正好與我們同路呀!”
宮飛揚因著上馬時牽扯到身上痛處,聽到丫環的話,回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道:“宋兄也是去往京城,那可太好了,那我們一路還能有個照應。”
宋晴瞪了一眼多嘴的小丫環,說道:“宮公子,我主仆二人出來觀山覽水,閑適慢游,哪處景致宜人,就多流連幾天,會耽誤二位正事,你們還是快些去吧,有緣自會再見。”
宮飛揚見宋晴無意與之同行,只得抱拳說聲“后會有期”打馬而去。
宋晴讓丫環綠芙轉回客棧,買了一些干糧后,找一僻靜處換上一身女裝,又戴上帷帽,才奔著城門而去。
剛到城門口,就聽到城門落鎖的鐵鏈聲,綠芙緊跑幾步到官差近前,施禮道:“官爺,今日時間尚早,為何關閉城門?我二人省親路過貴地,能否行個方便,放我主仆出城?”
“縣太爺有令,全城戒嚴,搜查亂賊,抓到亂賊自然會開城門,你們還是找一家客棧住下吧。”
還真是山高皇帝遠,一個小小縣令,居然獨霸一方,成了土皇上。
小丫環邊想邊走到宋晴身邊,低聲耳語,“小姐,我們出不去了,怎么辦?”
“那就找個客棧先住下吧。”
“好的,小姐。您剛剛為什么不和宮家兄妹一起出城?”
“我剛剛特意停留一會,一是怕那宮家兄妹被攔下,看樣子他們已經出得城門;二是想知道縣令會如何處置他那混賬兒子,看來還真是個護犢子的主。”
二人邊說邊往偏僻的小路行進,直到找到一處小客棧,才走了進去。
客棧里稀稀落落幾個吃飯的客人,掌柜站在柜臺后面拿支毛筆正在寫字。
許是里面都是男子,兩個女子進入店內立即引起眾人的觀望,綠芙大大方方走到柜臺前。
“掌柜的,來兩間上房。”
“好嘞,姑娘。不知姑娘要住多久?”掌柜抬起頭看向站在面前的綠芙的同時,視線隨意地從不遠處的宋暖晴身上掃過。
“住一晚。”
“好的,姑娘。石頭,帶著姑娘去二樓左邊兩間客房。”
一個十多歲的小伙計跑了過來,領著二人來到房間。房間雖簡陋,但貴在干凈,二人看著也還滿意。
宋暖晴摘下帷帽,與綠芙洗漱完畢,叫了幾個清淡小菜和一壺茶上來,決定在房內吃飯。
兩人剛剛拿起筷子,門口處傳來輕微的響動。
不待出聲,一人已經站入房中。
“二位姑娘莫急,在下只有一句忠告。”來人身材高大,臉上蒙著一塊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