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要讓我嫁給懷清,我不喜歡的公子。何止現在不喜歡,從小就不喜歡。
韋益,字懷清,是兵部尚書韋大人家的小兒子,少時在我家學堂讀過書。我爹是太傅,二哥是太子伴讀。家里的學堂辦得大,與我家私交不錯的官員們紛紛把孩子送來。我爹讓家里未及笄的女孩子們也跟著一起讀書,就這樣我認識了懷清。如今,我已及笄兩年,爹爹突然領來一道圣旨,讓我嫁去韋家。對于這門親事,爹娘很是滿意,懷清進士科高中,授翰林院編修,年輕有為風姿出彩,京城里無數官宦人家的小姐們都盯著想要嫁他……爹娘很是喜悅,我內心卻一片悲涼,嫁不得心儀的英雄少年,但也希望求得一個相敬如賓,但那懷清根本不是良配。不過腦子一轉,其實嫁過去也好,他從小就不喜歡我,這時候也定在家里愁苦呢,時間久了我便可尋得機會拿幾樣值錢的嫁妝離了韋家去江南開酒樓,他巴不得我離他們韋家遠遠的,必定不會阻攔。
大婚前夜,我娘拉著我直掉眼淚,怕我受委屈,囑咐我到三更天。二哥在一旁哂笑:“懷清怎么可能欺負她?她不氣懷清就不錯了。”我娘瞪了他一眼,才不舍地讓我睡下。我躺在床上,望著從小看到大的滿窗月光,不禁有些惆悵:明天就要嫁去韋家了,可那個在我娘和二哥口中的翩翩公子,幾個月前還在戲樓里與我說混賬話。
話說從小我便對那些刺客將軍列傳分外著迷,李太白筆下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詩句牢牢刻在我心里,總幻想著有一天可以出門闖蕩,親眼見見那些傳說中的江湖義士。可爹娘不光說江湖都是騙人的,搜走了我的書,還一直教育我:女孩子家最重要的便是尋得一門好婆家,一生相夫教子。沒了話本子的我意外地發現了桐花樓,那兒是京城里戲最全的地方,里面的名角萬伶,他唱得《玉門關蓋將軍歌》正中我那顆想去漂泊的心。
那日我正陶醉著,身邊空座上來一人。我是這桐花戲樓的老客戶,戲樓老板照顧我,除非滿客,一般無人打擾。我轉頭望去,只見是位身著華服的清瘦公子,輕紗束髻,膚色蒼白,眉若墨染,煞是好看!我心臟偷停了半拍,等等,這是不是三年未見的懷清?看著比小時長高了不少,面容也有些變化,少時面若好女,現在宴然一位翩翩公子,眉梢眼角帶情,下顎棱角分明,我不禁一時愣住了。
懷清向我施禮后坐下,良久說了句:“林姑娘三年未見了。”
我緩過神來點頭道:“好久不見,之前聽聞公子重病,這些年養好些了嗎?”
懷清垂首:“好多了,多謝姑娘關心。”
又是好一陣沉默,時間久到我以為寒暄結束可以繼續聽戲時,他輕聲問:“林姑娘為何愛聽這《玉門關蓋將軍歌》?可是有什么舊愿未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
懷清又問:“你可知家嫂去世的事?”
我點頭道:“年前聽聞了,說是意外從馬上跌落,還請公子節哀。”
懷清搖頭,“該節哀的不是我。”
又是沉默,臺上萬老板在唱:
“…美人一雙閑且都,朱唇翠眉映明眸。情歌一曲世所無,今日喜聞鳳將雛…”
臺下的我不禁有些傷感,忍不住問到:“小少爺怎么樣了?”
“他年幼不懂事,有奶娘帶著,只是我哥…”
“還請公子轉達,望韋大公子節哀,稚子尚小,不能……”
“你想親自對我哥說嗎?”懷清打斷了我的話。
我疑惑地看著他,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喜歡我哥嗎?想去看看他嗎?”他側過身來,目光直直地盯著我。
“你說什么?!”
“你還喜歡他嗎?我可以幫你。”懷清望著我的眼神非常認真,彷佛說的不是兒女私情,而是一件平常小事。
小時侯難過的回憶涌上心頭,憤怒瞬間沖上頭頂,我猛地站起身,罵了句“誰還喜歡你哥!你有毛病回家治病去!”轉身沖出了戲樓,心里依舊憤恨不已。懷清打小就是個魔王,仗著自己身子弱、大人們憐愛他,人前裝得禮數有加,背后嘴壞得很!現在看來,大了依舊,白長了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