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回到自己房間,并沒有急著去洗漱,而是掏出手機,語氣極為冷厲地給宋勤發消息,“你讓肖臻別打我妹妹主意了,她是要好好學習考頂尖大學的。”
宋勤大概也還沒睡,很快就回復了,“行吧,現在這階段確實學習重要。不過進了大學他就有機會了。”
末了還加上一個哭泣流淚的表情,“我可憐的兄弟!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林琢懶得再回。
天氣漸漸轉暖,每個人身上的衣服都在由厚變薄,由長變短。
程墨一向都是側身坐在摩托車后座,路況不好時就會輕輕抓著林琢腰間的衣服。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
但是現在,當程墨伸出指尖,輕輕捏住林琢腰間那塊布料時,卻感覺到前座的哥哥微微瑟縮了一下。
程墨納悶,難道是自己指甲太尖戳痛他了嗎?她垂眼看去,自己的指甲并不長啊!
或者因為自己的碰觸讓哥哥發癢了?畢竟很多人腰部都很敏感。
但她沒問,怕影響哥哥開車。
只是略微有點傷感,總覺得哥哥從期中考試到現在,整個人渾身都透出難以言表的怪異,有時完全像變了個人。
她想起期中考試前一夜,哥哥出去參加好朋友的生日會,回來之后,他似乎就開始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那天是個周日,宋勤生日。
一幫大男孩聚在宋勤家里,吃喝玩樂熱鬧了一整天。
宋勤父母也在外地經商,大房子里就是宋勤一人獨居。
到傍晚時分,宋勤將男孩子們帶進家里的影音室,神神秘秘又頗為自豪地打開了成人影片。
這是林琢第一次看到這種影片。
熒幕上白花花的胴體說不上有多美,但卻讓他起了一些奇特的反應。
影片看完,他已經全然忘記了其中的情節和畫面,但只感覺臉頰燙得厲害,大腦也昏昏沉沉。
林琢剛進家門,程墨聽到開門聲響,探頭出來問他,“哥,你回來啦?”
他避開程墨的臉,轉身去倒水喝,一面回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程墨眼尖,已經看到了哥哥臉上奇異的紅暈,她三兩步踢踢踏踏奔下樓來,湊近林琢面前嗅了嗅,“你們喝酒了?”
林琢腳步慌亂,連連后退了幾步,慌亂地否認,“沒喝,哪里敢喝,明天不是得考試呢!”
程墨卻疑惑了,“那你臉怎么這么紅?”
然后瞅瞅林琢身上的短袖T恤,搖搖頭,“哥穿得也太少了,不會是凍到發燒了吧?”
說完也不等林琢回答,上前兩步,將柔嫩微涼的掌心貼到哥哥額頭上輕輕按了按,又收回來在自己額頭上按按,繼而微微翹起唇角,一臉迷惑,“好像也沒有比我的燙啊……哥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林琢轉身低頭喝水,繼續給出否定的回答,“沒有,你別擔心了,快去看書去。可能就是剛才打車悶到了。”
程墨卻還是不放心,“要不要找溫度計來量一量更準些?”
林琢放下手中的杯子,步伐略微倉皇地沖向自己的房門,“真的沒事,快去復習。我先去洗個澡。”
程墨雖然還是疑惑,但也沒有繼續多想,乖乖回到自己房間背書。
她沒看到,林琢躺在床上,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失眠。
時光總是眨眼就過了,高三下學期開學不久,林家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來了。
清明節。
這天,無論在外經商的夫妻倆有多忙,都會趕回家里,然后帶上兄妹倆,準備好豐盛的祭拜物品,去看望長眠在城郊高檔墓園里的一位故人。
兩個孩子從未見過這個人,只是從父母口中得知,這位同樣姓林的叔叔是兄妹倆的干爹,也是父親當年在部隊時的戰友,還曾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救過父親的命。
但無奈這位林爹爹在孩子們不到一歲時就因車禍去世了,所以現在家里只能看到一些老照片。
也是身材修長長相帥氣英姿勃發的人。
到了墓前,夫妻倆擺好祭品,又招呼兩個孩子過來一起朝著墓碑恭敬行禮。
兄妹倆自然談不上對這位林爹爹又太多情緒,但見父母都是一臉沉痛肅穆,也跟著有點傷感起來。
但孩子畢竟還是孩子,清明時分,山上已經有綠草野花迎風招搖,加之他們接近高三了,成天都被關在學校里,難得出來放一次風,于是行完禮后就迫不及待到處跑開了。
林父卻依然佇立在墓碑前,朝孩子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頭低聲喃喃道,“林哥,你放心,孩子成長得很好,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托付的。”
兩個孩子卻渾然不覺,自顧自采了很多野花,林琢將它們綁成一束,遞給程墨拿在手里玩耍。
他在認真綁扎的過程中,程墨看著他修長的指節在花梗中靈活翻飛,低聲問,“哥,你跟爸媽說了嗎?他們怎么說?”
林琢輕松地笑笑,“說了,他們肯定會同意的嘛,你不覺得他們雖然嚴肅,但是卻一直都很民主的。”
雖然答案在意料之中,但程墨還是忍不住跟著開心起來,“那可真好!這樣我們大學就可以在一個城市了,你也能去做你喜歡的事。”
林琢抬頭看看妹妹喜笑顏開的臉,自己也笑了,故意嘆了口氣,“哎呀,就是不能走文化人路線了,會不會給我的學霸妹妹丟臉?”
程墨舉起手中的花束,“啪”地拍在林琢胳膊上,但是力道卻很輕,像小貓爪子輕輕呼過。
女孩咬著嘴唇,有點不高興,白皙的臉頰都泛出了紅暈,“哥!你怎么會這么想?你考多少分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開心,能做你喜歡的事就行。”
頓了頓,又鄭重地強調,“以后不能這么說了!想都不能這樣想!”
林琢見妹妹急了,連忙道歉,“你別生氣嘛,我知道你不介意,我就是開開玩笑而已的。我知道爸媽也和你的想法一樣。”
程墨沒說話了,但她知道從小到大,旁人總愛拿他們倆作對比,她一直擔心哥哥會難過,雖然哥哥看起來并沒有放在心上。
“就是,爸媽也是這么想的,那你還胡思亂想?也別管外人他們怎么說,反正哥在我眼里永遠是最優秀的!”
林琢情不自禁抬手拍拍妹妹的腦袋,“好啦好啦,以后我再也不說這個了,我保證。”
完了卻猝然轉身往父母的方向走,嘴里說著,“走了,看樣子爸媽已經和林爹爹說完話了,得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兄妹倆乖乖坐在后座,林父專心開車,林母先問林琢,“要不要給你找老師補補文化課成績?雖然你專業考試全國第一,但還是先不要掉以輕心。”
林琢搖頭,“不用了媽,文化課問題不大的,雖然不會有妹妹那么高,但掉是肯定不會掉的。”
程墨在心里偷偷翻了個白眼,氣呼呼地想,這人真是,剛剛說了不要再比較不能再拿這個說事的,怎么轉頭就忘了?
林母也和班主任了解過,知道自家兒子上Z大表演系已經算是十拿九穩的事了,也就不再堅持,點點頭,說道,“那也行,如果想補課,我和爸爸就幫你找最好的老師。”
程墨傾身向前,把手中的花束遞向媽媽,“媽,你看,哥哥扎的,他手是不是很巧?”
媽媽笑瞇瞇地接過來,端詳了一會,點頭贊同,“小琢動手能力確實強,小時候去玩樂高,小朋友們都比不過他。”
林父在一旁接話,笑道,“我們家兩個小朋友,一個能文,一個能武,很好。”
林母轉頭看看女兒,一如往昔聰明靈透,絲毫看不出學習的憔悴,但做母親的還是心疼,孩子幾乎都沒什么娛樂活動,聽陸姨說她都很少出去玩,哥哥倒是輕松自由一些。
“墨墨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就好,可以適當放松一下的,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程墨笑了,“媽,我又不是那種苦哈哈一直熬著學的人,我是真的喜歡學習,喜歡看書。”
前排的夫妻倆在空中交換了一個欣慰又自豪的眼神。
孩子能自由地做自己喜歡的事,能過得輕松,能追求夢想,也不枉費做父母的離鄉背井在異地他鄉奮斗拼搏了。
有這樣的兩個孩子,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是值得的。
夫復何求。
回到家,陸姨自然已經做好了一桌子菜等著了。
夫妻倆真誠道謝,“陸姐,真的辛苦你了,我們不在家,這倆孩子多虧你照顧了。”
陸姨倒被他們弄得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沒有,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再說這倆孩子從小我就開始帶了,又乖又聰明,誰都喜歡的。”
林琢去洗手,洗完了又找出一個花瓶,裝了清水,把那束花插進去。
倒有一種獨特的野趣。
程墨夸了幾句,林琢趁爸媽不注意,悄聲問她,“你真的喜歡這種野花嗎?喜歡的話以后我去幫你摘。”
程墨連連搖頭,“每周只休息一天,而且郊外這么遠,哥你還是好好補補覺吧。”
林琢沒再堅持,只是抿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