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元良無暇欣賞，腳步匆匆，眉頭緊皺。

　　他推開快要倒下的木門。

　　池景蕓和姜容聽到由遠及近都急急要站起來，便見木門已被推開。

　　池景蕓和姜容見到夜色里的隨元良，先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又急急行禮。

　　隨元良先開口，“嫂子，姜齋今日在傷兵營幫忙，晚上可能也回不來了。”說完便要轉(zhuǎn)身，“你們早些休息，”

　　這話說得倒是客氣，可眼里卻是淡然一片。他實在有些想不通江參將為何定要自己來撒這個謊，姜齋到底給宣霽說了什么，把他氣成那樣。

　　今晚龍血弓就沒放下。

　　池景蕓急急叫住隨元良，“大人，家妹少不經(jīng)事，還望您多擔(dān)待。”臉上一片焦急，不知為何，她這眼皮突突跳，心口也慌得不行。

　　隨元良想到了什么似的堪堪停住腳，又轉(zhuǎn)身，“嫂子，您知道姜二夫人有何不傳于世的藥方嗎？“

　　池景蕓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嫁進姜府，婆母已經(jīng)辭世，只知道婆母確實精醫(yī)，有一個書房放滿了醫(yī)術(shù)和手札。”

　　隨元良聽此點了點頭，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姜容看著隨元良在夜色里越走越快的身影，下唇咬的發(fā)白，手臂輕輕顫抖，竭力抑制不敢讓池景蕓看出分毫。

　　“二嫂，你別擔(dān)心，六妹一定沒事的。”姜容輕輕環(huán)抱著池景蕓，聲音中含著一些什么，仿佛是決絕和坦然。

　　無邊夜色里，鬼影幢幢。

　　姜齋在聽完魯太醫(yī)一席話后，闔上眼靜靜思考，營帳里保持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慢慢睜開眼，眼底滿是看不真切的思慮，姜齋已然想好，時間會證明一切，若是等不了，拼他一把又何妨，二嫂和五姐絕不能因為自己出事。

　　宣霽重重揮開帳簾，一張臉不怒自威，生人勿進，帶著塞北特有的寒氣。

　　姜齋抬眼看去，與宣霽視線在空中相撞，二人仿佛都想從對方眼里看出什么。

　　但枉然，宣霽眼里深不見底，姜齋眼底波瀾不驚，兩人都未開口。

　　魯太醫(yī)看見宣霽回來，撐著身子顫顫巍巍便要起身，隨元良上前扶了一把，剛要拉住魯太醫(yī)手臂，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魯太醫(yī)。

　　身形僵直定住，如遭雷劈，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大驚震怒開口道:“魯太醫(yī)，你手上拿的什么!”完全沒在意宣霽還在營帳。

　　魯太醫(yī)被吼得狠狠一顫，剛要開口。

　　宣霽已然開口道，“魯太醫(yī)，”魯太醫(yī)一急就要跪下，“出了這營帳，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心里有數(shù)吧。”宣霽聲線如深陷雪地的鋼刀，字句就要見血。

　　突然想起那人對自己的訓(xùn)斥，宣霽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夠心狠手辣，有些婦人之仁。

　　魯太醫(yī)老淚縱橫，跪在地上向宣霽行禮，“魯家祖先在上，今日之事，魯泉義若是泄露出去半句，在世被厲鬼纏身，魂靈永墜阿鼻地獄不得脫身。”

　　古代最忌鬼神之說，看著魯太醫(yī)以祖先起誓，姜齋有些不忍心地偏過頭去。

　　隨元良強忍住看見魯太醫(yī)出去，眼睛通紅，緊握的拳頭不止顫抖，那雙眼里滿是戾氣，已然血雨腥風(fēng)。

　　宣霽跨步，在將軍椅上坐下，“昨日給傷兵的湯藥里，”宣霽語氣突然緩慢，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無奈，“夾雜了它。”

　　隨元良抬腳踹飛了腳邊的一個筆冼，撞到臺階，“砰”一聲碎了。

　　姜齋睫毛輕顫，神色未變。

　　隨元良轉(zhuǎn)身握著拳頭就要上前，身形輕顫，眼神陰冷“你知這東西的危害嗎？”

　　“知。”姜齋開口，久久沒有喝水，嗓子有些澀啞。

　　“你該死，”隨元良看見姜齋就那么輕易吐出，毫不在意似的。

　　迎面而來的銳利殺風(fēng)，姜齋瞇了瞇眼。

　　五指成鉗，直擊姜齋的喉嚨，毫不掩飾的殺意。

　　姜齋腳步虛晃向后一移，頭往右后偏過，隨元良抓了個空。

　　見姜齋竟能躲過這一招，眼里大駭，這個姜齋當(dāng)真是盛京貴女？她到底是何身份，意欲何為？

　　不敢再大意，轉(zhuǎn)著方向上前，宣霽冷眼看著，眼睛找著姜齋招式中流露出的蛛絲馬跡。

　　姜齋退到角落，燈火暗沉，隨元良只看得見一道模糊身影，幾步就要上前。

　　一根泛著銀光的針自角落射出，隨元良覺察時已到已到脖頸一寸，避無可避，身下一麻，單膝跪下，抬手卻感覺酥麻無力。

　　隨元良大驚，剛想起身，一根銀針已至咽喉，再入一寸必死。

　　宣霽見此，身形未動，只淡淡道:“你若敢動分毫，我定讓你和姜家見識到什么是人間地獄。”

　　姜齋臉色未變，就那么對峙著。

　　“你覺得我若是真殺了他，我會在意姜家人的生死嗎。”

　　“殺……殺了……她”隨元良發(fā)現(xiàn)自己竟連舌頭都麻得蜷不起來。

　　見隨元良如此，宣霽幽幽的鳳眸密密麻麻罩著一陣血意，隱見鬼域兇獸要破籠而出。

　　宣霽看了一眼墻上的烏金劍，正要起身，姜齋出聲。

　　“我二嫂和五姐對此毫不知情，放了她們，該認的罪，該受的罰，我自會受著。”

　　宣霽覺得有些好笑，竟輕笑出聲，“該認的罪?什么罪是你不該認的？”

　　“我如今能殺了他卻沒動手，姜齋暗暗將銀針移遠了些，“能否能減輕一些你對我的懷疑，換我二嫂和五姐。”

　　“就單單那方子，你們姜家人就一個人都跑不了，”宣霽一字一頓地出聲，眸子在燈下不，睥睨著姜齋。

　　姜齋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陣無力。

　　“抱，參將重傷，柳郎中等束手無策，急請將軍過去。”近衛(wèi)急急的聲音自帳外傳來，湮滅在漫天大雪與無邊原野里。

　　隨元良聽及，眼睛睜大，想發(fā)出聲音，卻只是幾聲短暫的嗚嗚，眼角有幾滴淚水不住滑落。

　　怪不得要支開自己就去報個信，

　　姜齋也一驚，江參將好歹是一軍之將，怎會傷如此重。

　　看著宣霽的眼神，眼神依舊未變，可姜齋就覺得那眼底深處，隱隱多了些什么，突然就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