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連可靠地圖都沒有的野外無人區,有毒蛇猛獸,有塌方,有迷路,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這也是這個時代地圖行業作為尖端精英行業的一大特征。
過去輿一印行幾次與競爭對手比拼測繪,競爭對手都似乎缺乏保護自身安全的能力,每每被“意外”弄得缺胳膊少腿。
輿一印行的測繪隊長只當對手學藝不精,而貝舉、貝鳴也覺得沒必要讓他了解太多商戰內情。
走到溪谷上方,雙方的測繪隊各自拿出了懸索,要縋繩而下。
在交代了幾句“公平比拼、造福人類”的場面話之后,雙方掌門的幫主、掌門就回去城里,約定十天之后,測繪隊會各自帶回結果草圖,到時候再約定由新陽東市內的幾位有德名宿來評判高下。
——當然,如果其中一方遭遇重大損失,不得不提前退出認輸,也就不需要走到公議評判的步驟了。
不僅輿一印行的掌門貝鳴回到了新陽東市,而且常別離也同路回去,雙方都顯現出不打算守在比拼現場、影響比拼結果的樣子,真人的威壓在絕路谷的上空消失了。
貝鳴選了兩個有修仙修為的手下,去絕路谷附近扎營監視,也兼作接應測繪隊。
氪金幫請來的真人看似是離開了絕路谷測繪比拼的現場,但如果想要回到比拼現場用什么盤外招,那么貝鳴留下的人就可以明確地察覺到籠罩方圓十里的真人威壓,肯定不會錯。
當然,誰也不能因為偵測到真人威壓,就指控對方作弊,或者有作弊的打算,貝鳴也完全沒有搞什么指控的意愿。
“指控”只不過是弱者所為,而強者只會去制造既成事實。
到時候,敵在明、而貝鳴在暗,短時間就可以趕去,以獨門手法將對方的真人刺殺。
這才是釜底抽薪的做法,此后對方整個幫會都可以任憑自己揉捏了。
不料連續等到第九天,也沒有對方真人威壓出現的消息傳來,測繪現場只是每次都報告“今日平安無事,測繪進展順利”。
貝鳴坐不住了,從自己的大浴室里起身,穿好衣服去找貝舉,狐疑地說:“難道那氪金幫請來真人只是站一日場子,然后就拜拜了?他們倒是懂得節約出場費,嚇住了我們。”
貝舉說:“我派人去監視他們在本地的活動會場,也沒有再見到那個真人,您恐怕是猜中了。”
貝鳴立刻叫丫鬟把毛皮大衣取來:“那我今天就去收拾那測繪隊。”
貝舉連忙抬手阻攔:“何必勞動您出手呢?看這樣子,對方的測繪水平也只不過是三腳貓,他們畢竟主業是賣卡片的。如果就讓測繪比拼平安結束,咱們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贏他們。”
貝鳴猶豫了一下,想要把丫鬟叫回來,但想了想,還是堅定了搖頭:“我還是去一次為好。你也在他們的測繪隊里見到了那個姓褚的吧。”
貝舉回想了一下,說:“他確實是有真本事的,但只有他一人,能做些什么?”
貝鳴說:“我放心不下啊。”
正是因為幾乎每一次驅逐競爭對手,用的都是盤外招,所以在談到比拼真本事的時候,貝鳴突然內心不安起來。
畢竟他們從沒有用自己的真本事贏過別人的真本事。
一旦訴諸公論,在堂堂比拼里輸了,賭約可是非常嚴厲的,要就此歇業,退出地圖市場,消息很快會傳遍新大陸。
相比之下,貝鳴還是覺得自己的這身真人修為更可靠,也算是路徑依賴了。
貝鳴獨自去了絕路谷。
山谷上下生長了更多的藍色小花,發出淡淡的熒光。那使得在夜里整片溪谷都在黑色背景中凸顯出來,光彩朦朧而又醒目。
貝鳴隨意地想著:料不到絕路谷在春天會是這么漂亮的地方。野外越是漂亮的地方,就越危險,哈哈,今日危險來自于我。
他隱藏自己的氣息,迅速鉆入谷中。
這個“隱藏自己的氣息”,就是貝鳴的獨門秘法。
據他所知,他是世上唯一一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隱藏自己真氣自然流溢的真人。
至于曙光公司的甜美小馮總擅長什么技能,他倒是并不清楚。
貝鳴修仙的根骨資質很差,而且在接受灌頂的時候又急于求成,所以至今作為真人,經脈運轉之中仍然有明顯的缺陷。每天他需要用熱水持續地沖刷按摩經脈,在外行動的時候又明顯畏寒,即便南半球這里已經春暖花開,他仍然需要穿著毛皮大衣。
但也正因為經脈中的缺陷,使得他的真氣自然流溢也是不全面的,并不像健康的真人們那樣是一個方圓十里的球形。
經過苦練,貝鳴可以自行控制自己真氣流溢的形狀,使得它變得像是尖刺一樣,堆積在身后,宛如彗星。
而對于敵人來說,他就是隱秘靠近,突然出現的真人。萬一事有不諧,也很容易全身而退。
至于說修為較低的對手,例如這次氪金幫的那可憐的五人測繪隊,在察覺到他威壓的一刻,就是死期了。
貝鳴宛如幽夜中的蝙蝠一樣,在絕路谷中飛過,熟練地辨認著雙方測繪隊留下的痕跡。
藍色小花到處都有,淡淡藍色光輝把山壁、巖洞的輪廓勾勒得很清楚。
大約搜尋了兩個時辰,貝鳴終于察覺到了溪谷底部一處山洞口的火光。
一般這樣專業人士野營,篝火都要設在洞口外,而不是在洞里,以免在洞內消耗氧氣、充滿煙霧。
從附近做的記號來看,不是自家印行的,看來是對手了。
貝鳴俯沖到谷底,輕輕落在一棵大樹的下層樹枝上,不發出一點聲音,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又從瓶中拿出一條毒蛇。
假使要想沖進洞里,一巴掌拍死一個,兩巴掌拍死兩個,全部殺光,那并不難,不過要想把現場偽造成意外,就需要多花一些精細功夫了。
就在這時,他感到一股強大的威壓,自下而上地涌起。
這棵樹上也開滿了藍色小花,此刻,突然所有藍色小花對他蜂擁而來。
大樹的枝葉像是幾十條臂膀一樣擁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