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不清那是哪天的夜晚了,只記得那晚的月亮很大很圓很亮,像一個發光的巨大圓盤。
在我上完晚自習正要和浪哥他們一起離開時,發現門口站著一個捧著書的女孩。
我瞅了她一眼,心想:“她是來找我的?”但還是不動聲色,準備從一邊溜走。
“唉,你別走啊,我等了你好久啊。”她徑直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去......”浪哥和明兩人一臉壞笑。
浪哥:“風,可以啊。”他向我豎著大拇指,“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明,走吧!”他快速拉著明走開了。
“浪哥,你們別多想,她是我一個同學,找我有事罷了,你們千萬不要多想。”我尷尬地立在原地,盡力用最大的鎮定去解釋。
“喂,你來找我干什么,你找我有事嗎?”我朝她問到,“她”正是楊同學,我先前一直在尋找的女孩兒。
“我太無聊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找什么人,就來找你了。”她嘟著嘴,一臉的壞笑。
我有些驚異于她前前后后的變化,我向她道歉時,我想認識她,她表現得很害羞,并不打算同我多說話,此刻卻是主動來找我,這叫我有些想不通。我小心打量著她,想看穿她的想法。
這時我的余光瞟見琳從教室里走了出來,她冷冷地掃視著我們倆,“咕嚕”我猛地咽了一口口水,虎軀一震,琳的眼神寒冷地就像一把刀,我感覺自己已經被她剌了無數次,片刻后,她扭頭離開了。
在我還在猶豫不決該怎么辦時,楊同學已經沖上來摟住了我的手臂,親昵地說道:“走吧,陪我去操場走一趟。”
我被她這親昵地態度搞得手足無措,一下就亂了分寸,老臉一紅,慢慢地從她的摟摟抱抱中抽出自己的手,觸碰間,我感覺到自己似乎摸到了一坨柔軟至極的東西。
“喂,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迷惑,再看向她蒼白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我覺得有些詭異,甚至是有些毛骨悚然。
她說:“什么什么意思?我就想來找你陪我走一會兒路,你不是說我們是小學同學嗎?怎么同學求你辦點事兒都不行嗎?”
好嘛,現在又想起來找我們是小學同學了。
我無奈地聳聳肩,說:“走吧,不過你得和我保持距離,不能再想剛才那樣了,我......我不太習慣。”
她愣了愣,蒼白的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說:“行,那好吧。”
她的想法很奇怪,她不走我們平常走的大路,反而要走一些偏僻的小路,而且在喜歡在其中繞來繞去的。
樹影婆娑,稀疏的月光透過樹隙打到地上,斑駁了原本漆黑的地面,寂靜的圍墻邊時不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灌木叢從不停地蠕動,空氣中彌漫著神秘而浪漫的氛圍。
我看了看手表,說:“喂,楊同學,你不是要去操場嗎,再不快點去的話就來不及了,沒有多少時間了。”
學校里有著許多盡忠職守,矜矜業業的保衛和宿管阿姨,前者守著操場和教學樓,生怕操場真的變成了“操”場,教學樓變成了“交”學樓,后者則把守著最后一關,不讓那些“嫖客”進入宿舍樓內。
她說:“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叫我‘雪’吧,你叫風,我叫雪,風雪,風雪,多么美。”
在我看來,冬天除了會造成一些不便外,可以算得上是一年四季內最好的季節了。春天很多時候太過于潮濕,夏天烈日仿佛融化了一切,萬物都透露出慵懶迷散,秋天肅殺而冷漠,永遠都是傷感的,常常用生命的消亡和飄零來取悅他人,這在我看來是極其可恥的。
而冬天則不同,皚皚大雪覆蓋了一切,掩蓋了地表的罪惡,那些挖坑鑿洞的人再也不會擔心有人來檢查他們,他們更加賣力地挖掘著,也不管合不合法,看,他們正在辛勤地工作,他們是多么的可愛。那些工廠以往還會擔心過度的排放引發的惡臭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下好了,寒冷不僅冰凍了水面,更凍結了氣味,老板們都跪在地上感謝天神的憐憫。街道上,人們都小心翼翼地開著車,人們的激情被那些鎖鏈徹底地鎖住了。那些不知所謂,目空一切的人還在盲目地加速,殊不知醫院的大門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床位。
我喜歡一切萬物都是一樣的景象,也唯有在這種情況下,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平等,才有所謂的“共產主義”的感覺。
雪說:“快點跑!”
我還在發愣中,被雪拉扯著茫然奔跑,我望向后面,后面的漆黑中正懸浮著兩只手電筒,兩道空洞的光束從兩只空洞的眼睛發射出來。光束的半尺之內,隱約能夠看見兩個人,他們正往我們這邊極速奔來,口里咿咿呀呀地叫著:“你們是干什么的,站在哪兒!”
我想他們是把我們當做了那些喜歡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摸摸做一些不堪的事的學生情侶。
雪跑得越來越快了,我實在不敢想象如此瘦弱的身軀里居然會有如此龐大而持久的力量,我被她感染起來,轉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向前奔跑,直直跑到了操場上我們才是停下來。
操場上還有很多學生在散步,兩個一隊,三個一排。
我躺在草皮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巨大的月亮就在我的頭頂,我感覺自己仿佛觸手就能抓到他們,我的右手依舊緊緊地抓著雪的手。
我說:“喂,你前段日子去哪里了,我怎么沒有見到你?”我偏過頭看雪。
雪沒有說話,她凝視著天空笑個不停,額頭鼻尖上充滿了汗水,我很驚異自己居然能夠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中看清她的臉,我想可能是今晚的月亮太過明亮的緣故。
雪猛地坐了起來,說:“走,我們回去找那些保衛,讓他們再追我們一次。”
我累到不行,說:“我們好不容易才甩開他們,再跑回去干什么,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雪偏頭看向東邊的方向,哪里的路燈正散發著昏黃的燈光,把周圍幾米的空間都籠罩住,兩個保衛正在路燈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雪說:“我就喜歡這種被人追逐的感覺。”說著,她就朝那兩個保衛叫道:“喂,我們在這里呢,嗚啊!”
我暗罵一聲“瘋婆娘”,連忙拉起她隱匿在一旁的灌木叢邊。
我說:“你瘋了,人家會以為你是在挑釁他們,本來沒什么事的,你這樣一叫就真的了不得了。”
就像先前的我們一樣,其實我們什么也沒做,可當那兩束白光照射過來時,我便感覺自己正在被人審判,于是我就得拼命地逃,拼命地逃出那刺眼的白光的范圍。
兩個保衛往我們這邊望了一眼,卻是沒有發現什么,他們在原地愣了下便從另外一邊的石階走進了操場,對著操場上的男男女女們喝道:“走了,走了,馬上宿舍就要關門了,快點回宿舍。”
那些男男女女極不情愿地走了過來,他們走得很慢,看來他們很舍不得這片土地。
我說:“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的問題了?你這段時間去哪里了,我在學校完全沒有看見你。”
雪說:“今晚好玩極了,好玩極了。”
她說的話和我的問題完全沒有關系。
我說:“喂?”
雪這才反應過來,她說:“我聽見的,我前段時間呆在家里,沒有來學校,行了吧。”說完,她又偷偷摸摸地看著那兩個保衛,“格格”笑個不停,好像她正和兩個保衛玩著我藏你找的游戲。
我感覺雪的行為十分奇怪,幼稚得不行,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但我竟然被她感染了,我學著她的模樣偷摸露出個頭看向遠方那邊,我想只有設身處地地處于別人的境地,才能真正猜測到別人的想法。
我說:“那學校就不管你嗎?你爸媽就不管你,不來讀書也行?”
我想要是這樣的話,那我也回家待幾天,好好玩一趟。
雪一下把腦袋縮了回來,縮進了灌木叢中,做了個噓的手勢,警惕道:“我前段時間在家里養病,學校知道的,這幾天好些了,我才來學校讀書。”
我猛得一驚,而這時我才發現我們的手居然還緊緊連在一起,我連忙松開了她的手,擔憂道:“你得的是什么病,會不會傳染啊?”
她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還使勁捏了幾下,說:“你別放開我啊。”頓了頓,她才接著道:“是精神一類的疾病,放心吧,不會傳染。”
我發現雪的手很冰涼,就像一塊冰塊,可她的手又很柔軟,她是一塊柔軟的寒冰!而我的手很熱,當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時,我只覺得自己手里的熱被一股清寒驅除了,能感受到的只有柔軟,棉花一樣的柔軟,如果抽象一點的話,我想就像我和琳那天傍晚看見的漫天晚霞,總之,這股握感頗為奇異。
待到那兩個保衛走到我們附近時,她才是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后拉著我離開。
直到我們分別后好久,我才發現自己正站在宿舍門口。
“喂,同學,你是這棟樓的嗎?”宿管朝我問道。
我連忙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