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這一晚雷蒙德從傭兵手下救下四個村莊，其中兩個村莊已經完全被焚毀，另外兩個也燃燒了一半。

　　說救似乎有些厚顏無恥，但是多虧了傭兵們的暴行，給予了雷蒙德行為很高的正當性。

　　手刃了山賊的雷蒙德自然被以為是來拯救村子的救星。而熊熊燃燒的村莊，也的確斷絕了很多人回家的念想。

　　東陲領的士兵謊稱更多的軍隊馬上會來，就這么把一大隊村民趁著夜色遷徙到東陲領內。

　　過程中雷蒙德把老弱婦孺分開一隊，青壯勞力分開一隊。在東陲領士兵的看守下，少有人逃脫。

　　清晨時分，雷蒙德把他們帶到東陲領的最東側，清點人數之后，居然有800人之多。雷蒙德只好把他們分為兩波，分別按排在新修建的兩個哨所附近。

　　這些昨晚剛剛失去家園的領民，看著陌生的土地和士兵們閃亮的刀劍，臉上寫滿了對不安的恐懼。

　　雷蒙德知道現在對他們說什么都沒有用，當務之急是找些事情讓他們干起來，別讓他們東想西想。

　　“所有人注意！”雷蒙德大喝道“今天你們的任務是把臨時帳篷支起來！”

　　新來的領民們看了看附近的這片荒地:雷蒙德的確早就打算以哨所為支點再建設兩個農莊，可是目前這里只有一圈木制柵欄和空地，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雷蒙德看出了領民的不愿，接著說:“你們的第一步就是把臨時帳篷支起來，做好這一步之后，咱們開飯！”

　　開飯這兩個字終于打動了他們，他們順著雷蒙德的手指，看到一旁堆著搭建簡易帳篷所需的材料。和一口巨大的鍋，以及鍋邊堆放的食材。

　　不少人吞了口唾沫。

　　實際上很多村民早上是不吃早飯的，但是經過一晚上的奔波，他們昨天晚上吃的那點飯早就消化干凈了，大部分人此時正饑腸轆轆。

　　“先干完的人先吃！”

　　這句話調動了他們的積極性，村民們開始走向帳篷材料。

　　實際上，光是準備這些建筑營地的材料已經趕的夠嗆，雷蒙德把家族的老底翻出來，前幾天又找商會訂購了一批，才勉強趕上。

　　就這，也需要幾個人擠一個破帳篷。

　　過了一會兒，大鍋中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領民們的動作不自主的加快。

　　第一個搭好帳篷的人急匆匆的跑向大鍋，盛了一碗濃湯連忙轉身送給自己六歲大的孩子。

　　一口大鍋果然不夠——原本是兩口，可惜還有一半的人在另一個哨所。

　　連煮了三鍋之后，才讓所有人都吃上飯。

　　有了住所，填飽了食物。雷蒙德感受到這些領民的情緒明顯發生了變化，不情愿的情緒顯著減少了。

　　這時，就是雷蒙德站出來的時機。

　　“諸位，這里就是你們的新家。你們接下來一個多月的任務，就是在冬季來臨之前，建立起自己的房子。”

　　當然，人群中竊竊私語，不安和恐懼悄悄蔓延。

　　“大家無需擔心材料和過冬的燃料，附近的森林提供給你們使用，不加征任何領主費用。”

　　這時，有一個人站起來，大概30多歲，眼神比其他村民顯得理智，顯然是見過市面的人。

　　他走到雷蒙德面前，瞅一眼士兵手里的槍尖。謙卑地彎下腰，說:“大人，我們沒有過冬的糧食，也身無分文。”

　　這時人群里有人認出他:“是雷吉，是馬里斯的兒子雷吉”

　　雷蒙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是誰？”

　　雷吉回答:“我是萊特村的雷吉，我父親是萊特村的村長。昨晚......我們的村子被燒毀了。”

　　雷蒙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扶他起身:“無需擔心糧食的問題，婦女小孩老人過冬的糧食我可以提供，男人們可以用勞動換取糧食。”

　　雷蒙德起身，轉向所有人:“你們之中的工匠，獵人等擁有技藝的人，我可以以你們過去的薪酬雇傭你們，其余的男人，可以去礦山工作。”

　　雷蒙德指向附近的土地:“等到明年開春之時，每家每戶都可以根據人口領取一份土地，領取的土地在三年之內不會加增稅收。”

　　聽到這些消息，人群議論紛紛，有人感動的留下淚水，感謝七神庇護，也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見。

　　雷吉再次鼓起勇氣開口:“大人，如您所見，我們一無所有，即使領取了土地，開拓的工具，播種的糧食也......這個.......”

　　“這些我會提供。”雷蒙德面無表情的回答，他知道這場談話已經切入重點。

　　沒有人會相信領主會無償提供土地，這些世代為農民的人們一點也不傻，對封建主的陰謀充滿了不信任。

　　今天給你口糧，明天給你種子和農具，等他們辛辛苦苦把農田開墾出來。那邊一算發現之前的東西都要收費，算下來別說自己賣給領主，恐怕子子孫孫都還不上這筆債。

　　當然，現在他們沒得選:即使他們有人在別的領地有親戚可以投奔，但是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東陲領士兵明晃晃的槍尖。

　　按照有些粗暴一點的做法，雷蒙德完全可以宣布，這些人是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戰俘，理應全部成為他的奴隸，不享有任何權利。

　　但是雷蒙德要這些人，需要的是有主觀能動性的領民，是一個個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主動建設，真正把東陲領看成自己的家園，用性命保護的士兵。

　　而不是一群在監控的鞭子下不情愿的勞動，一不留神就會逃走和暴動的奴隸。

　　因此他宣布了幾乎是最寬松的政策:“以上所有的幫助當然不是無償的。但是糧食，種子，農具的租賃費用，在前三年都不會計利息。你們可以用三年的時間換上這些費用。而且我宣布，每個不欠債的人，都會自動恢復自由民身份，不受土地契約的奴役。”

　　在場所有人無不瞪大雙眼，然后竊竊私語聲馬上變成大片的歡呼。雷蒙德知道，他們接下來的三年里，會拼命工作還上這比錢。

　　那么他們恢復自由身之后會離開嗎？當然不會，面對自己勤苦耕作多年，屬于自己的土地，沒有那個農民會離開。

　　畢竟東陲領或許是他們見過的最寬松幸福的地方。

　　雷蒙德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從落后的農業經濟中賺取利益，他要的是人口，糧食，和領地的凝聚力，以及虔誠的信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