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顏悅轉身離開海棠閣，轉身的一剎那那么端莊的笑容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在夜色中臉色昏暗不明。
婢女小跑著方才能跟上腳步，小聲的嘀咕道：“太子妃當真是好心機，表面上叫良娣準備太子殿下的生辰賀禮，背地里毛領您的功勞。”
“別說了，殿下也是你能妄論的！”
張顏悅陰著一張臉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婢女識趣的閉了嘴。
這邊蘇念萬分愧疚，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說起，李穆見她哭著臉，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怎么了這是？”
“我做錯了事，張妹妹該怪我了。”
李穆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無所謂的說道：“這有什么，表妹是個心胸豁達的人，區區小事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是對你心胸豁達，蘇念忍不住心里想到，但是現下也沒有辦法了，只能日后再說了。
“殿下今日冊封之禮還順利？”
提到冊封，換成了李穆的臉色不好看了。
今日父皇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從前從未想過，殺伐果決，萬人之上的父皇突然就這樣蒼老了，他對自己是有怨氣的，怨自己設計了自己的親兄弟，怨自己不擇手段心狠手辣，若不是沒得選了，怕是也不愿意就這樣立自己為太子吧。
皇帝今日嚴重的涼薄，叫李穆想起，在這臘月寒冬，就分外的冰冷。
“父皇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叫人擔憂。”
蘇念眼中劃過一絲譏笑，沒叫人發覺已經隱藏了，她握住李穆的手，深情款款的說道：“妾身會和殿下一起好好的孝敬父皇的。”
李穆報之以一笑，握著蘇念的手更緊了
想到白天女官說的話，蘇念笑道：“殿下，你今日就要回自己的寢殿了。”
“自己的寢殿？”
“對啊。”蘇念解釋道：“宮里來了個女官，是母妃送來的，說是殿下和妾身要分開住，殿下也要時不時的多去別的良娣那邊。”
李穆無所謂的擺擺手，像是對他母妃的招式早就了如指掌。
“無妨，今夜，不，以后的每一夜本宮就住在太子妃這里，就跟在涼王府的時候一樣，那位女官有什么異議叫她直接來找本宮。”
蘇念淺淺一笑，沒有再說什么，乖巧的依偎在了李穆的懷中。
第二天一早，昭華殿就來了人，是明貴妃身邊的靈橋。
“太子妃殿下，明貴妃娘娘宣您過去。”
開來這位明貴妃是忙的得了空，現在要找自己開開刀了。
蘇念順服的說道：“請姑姑稍等，本宮換身衣服就過去。”
到了韶華殿的時候，明貴妃正在品茶，這次倒是沒有為難蘇念讓她端茶罰跪的，而是微微的擺了擺手，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坐吧。”
蘇念照例行了禮坐下，恭敬的問道：“不知母妃有何指教？”
明貴妃冷哼一聲：“你也不必跟我假惺惺的來這套，你說說，你與穆爾兒成婚已經多久了？”
“兩年有余。”
“兩年了，你這肚子還沒有個動靜，每日霸占著穆兒，怎么，想讓我李家斷子絕孫嗎？”
原來是為了這事來的，蘇念在心中輕笑，但依舊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妾身的罪，不過霸占這話就不知從何說起了，殿下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妾身也管不了。”
明貴妃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好臉色被氣的青一陣白一陣：“你這個女人，就是個狐貍精！”
“過獎。”
蘇念刮了刮面前茶盞里的茶沫子，上好的大紅袍，到底是貴妃了，不一樣了。
“你以為你這太子妃之位能坐多久，沒有家族的支持，沒有子孫的維護，你遲早淪為棄婦！”
蘇念輕嘆，怎么一個個的說兩句就都維持不住了。
“是，那就等殿下什么時候厭棄了妾，妾自然就歡歡喜喜的當棄婦去，給下一位太子妃騰位置。”
明貴妃氣的直翻眼，本來今天叫她來就是要好好點醒她，自己若是生不了，也不要一直霸占著李穆，結果這個女人簡直油鹽不進，對牛彈琴！
這就是蘇念要的效果，自己可不想有事沒事就被這個女人拉過來一通教導，有這個時間蘇念還不如做別的事。
“若是母妃沒有別的事，妾身就先走了。”
蘇念緩緩的施了一個禮，也不等明貴妃回答，自行轉身離開了韶華殿，背后傳來茶盞碎裂的聲音。
“殿下，咱們現在回去嗎？”
綠芽走到蘇念的面前，將斗篷給蘇念綁好問道。
蘇念瞧了瞧還正早的天色，說道：“去承乾殿吧。”
承乾殿門口積雪被清掃的干干凈凈，一眾侍衛和小內侍靜靜地站著，任由北風在身上招呼，也是一聲不吭。
蘇念走到殿門前，對著守門的小內侍說道：“勞煩公公通報一聲，兒臣求見父皇。”
小內侍沒敢抬頭看蘇念，就轉身進殿了，沒一會跟著大太監文福走了出來，文福笑意盈盈的說道：“問太子妃殿下的好，陛下這會子剛喝完藥睡了，您下次再來吧。”
蘇念當然知道這是推脫的話，笑著回答：“即使這樣的話，兒臣在這里等父皇醒了就是。”
說完便直接跪了下來。
冬日刺骨的寒意從膝蓋傳了進來，蘇念面不改色，淺笑著看著文福。
文福為難的跺了跺腳，轉身又進了殿。
沒一會再出來的時候，恭敬的對蘇念說道：“太子妃殿下，請吧。”
蘇念由著綠芽攙扶著站起身來，徑直往承乾殿的里面走去。
殿內早就已經點好了地龍，溫暖的像春天一樣，蘇念一進來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暖意，皇帝正披著一件外袍，坐在他的龍椅上面看著奏折，面色在這如此暖和的殿中也是十分的蒼白，看來真的病的不輕。
蘇念松開綠芽的手，撩起裙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叩拜大禮：“兒臣拜見父皇，父皇龍體康健。”
龍椅之上的人掩唇輕咳了一聲：“你非要見朕，何事？”
“殿下關心父皇的身體，兒臣身為兒媳，理應盡孝。”
“呵。”皇帝輕哼了一聲，丟掉了手上的走著，緊了緊身上的外袍，瞇著眼睛打量著底下跪著的女人，這就是迷的自己的小兒子神魂顛倒的女人，也不叫她起來，這殿內燃著地龍，也不怕她跪壞了。
“你們夫婦好手段，好手段啊。”
蘇念不說話，皇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踱步到蘇念的面前。
“怎么，穆兒的事情，你也有參與吧。”
“是。”蘇念不卑不亢，果斷承認。
皇帝似乎有點氣急，指著手斥責道：“那是穆兒的親兄弟！朕的兒子！”
“可是殿下的親兄弟，陛下的親兒子，叫我們都不能活！”蘇念迎上皇帝的目光：“陛下一直屬意的，不也正是殿下嗎。我們只求自保，沒想到前太子真的會……”
皇帝的眼中浮現出了殺意，危險的瞇起了眼睛。
“你不怕朕殺了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兒臣有罪，父皇盡管要殺兒臣，兒臣無話可說，只是殿下從此沒了知心人，妾不安。”
“你在威脅朕！朕大可以殺了你，過個三年五載的，美人如過江之鯉，穆兒會把你忘了的。”
“陛下忘了嗎，陛下忘了娘子嗎？”
蘇念直直的看著眼前這位老人，目不轉睛。
皇帝腳下踉蹌，只見顫抖，想要說什么，最后還是努了努嘴，沒有說出來。
“兒臣知道罪孽難贖，求在父皇面前盡孝！”
蘇念說完，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皇帝不語，蘇念又磕了一個，皇帝不言，蘇念繼續磕……
半晌之后，直到蘇念的額角都淤青了，皇帝緩緩的轉過了身，喃喃道：“罷了，罷了，你走吧……”
蘇念瞧著他的背影，慢慢的從地上站起身來，又施了一禮，這才說道：“兒臣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