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念的身子一晃,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曹文姝立刻站起身來攙扶著她,問道:“你怎么了?”
蘇念擺擺手,扶著一旁的桌子坐下來,沒有看曹文姝,只是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喃喃道:“姐姐,你先回去好嗎,我有些事情要處理?!?p> 曹文姝松開扶著蘇念的手,擔憂的問道:“你自己可以嗎?”
蘇念鄭重的點點頭。
曹文姝抿了抿嘴,囑咐云杉和綠芽:“你們照顧好王妃?!?p> 云杉和綠芽連連點頭,曹文姝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揣著重重的心思走了。
見人走遠,蘇念這才擺手說道:“你們都不要跟進來?!彪S后自己挑了簾子走進了內間,顫抖著雙手將那信封捧在手心。
似乎鼻下依稀可以聞見那淡淡的荷花的香氣,現在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想來那金鑾殿中的金缸,也應該是朵朵盛開,恰如她一般美好。
小心翼翼的輕輕取下頭上的簪子,挑開了信封上的封蠟,一張夾雜著點點花碎的信紙飄了出來,上面赫然是蘇念最熟悉的簪花小纂。
“見字如面,王妃安矣……”
字字切切,如泣如訴,這一封簡短的信,竟不知是耗了多少的心血才寫就的,蘇念甚至都不忍讀完,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樣的輕飄飄的,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又好像是在釋然的做著告別。
蘇念捧著書信的雙手止不住的輕顫,有什么東西在自己的心中翻滾起來,只堵得叫人說不出話來,腦中似是有一道驚雷劈開,眼前一片白茫茫。
踉蹌著站起身來環視了屋子里面一圈,只余一盞微弱的燭火在那輕輕的搖曳著。
蘇念沖到那燭火前面,一揚手,火舌便舔著信紙燃了上來,直到整封信都化為了灰燼。
屋外的云杉和綠芽等人都焦急的等著,不時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但是屋內靜悄悄的,似乎并沒有什么情況。
綠芽捏了一把云杉,問道:“怎么會是宮里的信?”
云杉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并不清楚:“是八百里加急送來的,說是宮里的娘子給咱們娘娘的……絕筆信,我這不是絲毫不敢耽擱,在門口遇上了就直接給送進來了?!?p> “絕筆?”綠芽驚呼出聲,又突然發現自己的情緒過于激動,又立刻捂住了嘴,硬生生的將別的話給逼了下去。
正說著,里面的簾子已經被打了開來,蘇念虛弱的扶著墻,沖云杉招了招手。
云杉立刻走上前來,綠芽也連忙上前扶住蘇念的胳膊。
蘇念張了張嘴,努力了好幾回,這才找回了自己的嗓音,猩紅著眼睛啞著嗓子問道:“宮里的那位娘子是怎么死的?”
云杉一愣,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不知道該不該說,從前并聽說自家王妃娘娘跟這位娘子關系很是親近,在宮里的那段時間,那位從不愿見人的娘子竟是隔三差五的邀王妃過去說話,連著皇帝都對王妃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蘇念似乎極其不滿云杉的吞吞吐吐,怒斥道:“說!”
云杉下意識的一聳肩,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的王妃娘娘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云杉不敢再隱瞞,一五一十的將剛剛京城來人的話全都告訴了蘇念。
宮里的那位娘娘是吞金自殺的,死狀那是十分的慘烈。
本來圣上當眼珠子一樣寶貝的人,怎么著都是不可能讓她自戕了去。聽說那位娘子不知為什么,好像并不是很愿意侍奉圣上,但是圣上想要什么人又豈有得不到的理。
為了防止這位娘子傷害自己,圣上不但將她直接安置在了自己的寢宮里面,一應鋒利的東西都收了起來,連花瓶都不見一個,所有的桌角尖銳之處都仔仔細細用棉布包了。
本來那位娘子也倒安分,除了對圣上清冷了一些,每日待在承乾殿里不愿意出來見人,倒也是沒翻出個什么風浪。
但是就在前幾日,這位娘子診斷出了身孕,還沒等各宮蠢蠢欲動,那位娘子竟是生生的吞了幾支金簪,太醫趕到的時候,那位娘子嘴角含笑的不停往外吐著血,太醫也只是無力回天的搖了搖頭。
那幾支金簪生生將她的喉嚨和腸壁全都割破了,從來都沒有聽聞,一個人求死的決心竟能這般強烈,據說她死的時候,竟是從未有人見過的釋然的微笑,她看著殿內的兩缸荷花,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金簪!荷花!
蘇念滿腦子就只剩下這兩個詞語,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腳下虛浮,口中一陣甜腥之味,耳邊也聽不清任何聲音,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綠芽眼見著蘇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地上的白狐地氈立刻猩紅一片,尖叫一聲:“王妃!”接住她癱軟下來的身體,可是任憑怎么呼喊,蘇念都只是緊閉雙眼,再無半點反應。
云杉也是大驚,幾次三番手伸出去的又收回來,不知道怎么是好。
綠芽急得轉頭罵他:“還不快去叫太醫,遣人告訴殿下去!”
云杉連連點頭,倉皇失措的轉身往外跑去,云媽年紀大了,嚇得一口氣沒喘上來,也是原地沒了章程。
綠芽只得一個人扶著蘇念的身子,將人往內屋的床上挪去,好不容易將她的身體放平,太醫已經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
“快給王妃看看!”綠芽催促道。
太醫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膽戰心驚的上前俯身扒開了蘇念的緊閉的兩只眼睛瞧了瞧,又在腕上搭了一會的脈,眉頭始終緊鎖著。
“你倒是說句話呀。”綠芽急了:“王妃到底怎么了?”
太醫收了手,拱手對綠芽說道:“王妃娘娘乃是急火攻心,悲傷大痛,乃至于心脈堵塞。”
“所以該怎么治?”綠芽不耐煩的打斷了他,這一番無用的勞什子話說了又有什么用,綠芽只知道,蘇念可千萬別出什么事。
太醫搖搖頭:“微臣只能先開藥,暫時護住娘娘的心脈,至于其他的……”他說到這里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綠芽腿一軟坐在了床榻邊,也沒了主張。
那邊曹文姝回到家依舊心中不安,注意著涼王府這邊的動靜,瞧見了云杉急匆匆的出來打馬往軍營走去就知道大事不妙,此廂便趕了過來。
“這是怎么了?”
曹文姝一進來就看到云媽站在一旁大喘氣眼里沒了神采,太醫緊皺著眉頭跪在地上,連往常神氣的綠芽都癱軟在了地上,而床上的那位更是緊閉著雙眼,嘴角還有一抹血紅。
急急的上前就推了一把太醫:“倒是怎么說的,開藥還是施針,你倒是拿個主意??!”
太醫這才楞楞地反應了過來,提著衣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