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拿著一卷書冊,背對著門口,手指在書架上一一劃過。
文福上前磕了一個頭說道:“陛下,涼王殿下來了。”
皇帝微微側首,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是。”文福聞聲退下。
李穆上前一步,對著自己父皇的背影恭敬的行了一禮:“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轉過身,將自己手上的書冊丟到桌上,繞過書桌,虛扶起自己的三兒子,面色謙和的說道:“你來的倒是快。”
“父皇召見,兒臣不敢耽擱。”
“聽說你帶了一名女子回府?”皇帝重新踱回了自己的龍椅邊坐下。
“是。”李穆應聲。
“那女子是何家的女兒?”皇帝手下撫摸著龍椅兩邊扶手上的龍頭,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起。
“京城商賈之女,家中遭難,唯余一人。”李穆如實回答。
皇帝點點頭,感慨道:“倒是個命苦的孩子,若是喜歡,就收著吧。”
李穆沒有答話。
皇帝繼續說道:“聽說丞相今日去了你府上?”
“父皇明鑒,丞相大人今日的確來兒臣府上喝了一盞茶。”
“你別緊張,父皇就是問問,聽說他家獨女,至今還是沒有婚許?”
李穆心中暗想,這老頭,看來已經是告狀告到了自己父皇這里,于是答道:“是,想來是丞相只有這一個女兒,所以想在京城的青年才俊中細細的挑選吧。”
“都說男低娶,女高嫁,他家這婚事,還真是有點難辦。”皇帝自言自語道。
這話說的已經很明顯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若是想要將女兒高嫁,還能嫁去哪里,唯有皇家,但是李穆來之前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處境,于是恭敬的答道:“聽說那丞相的女兒也是溫婉可人,父皇若是喜歡,想來丞相大人一定會愿意的。”
龍椅上的皇帝臉色一下子青了起來,一個茶盞就丟了過來,上好的青瓷盞四分五裂。
李穆不卑不亢的跪下地去,身板卻是挺的直直的。
“陛下!”文福以為里面是發什么了什么事,驚呼著走進來,發現皇帝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而三皇子確實跪在地上。
“滾出去!”皇帝一腔怒火全都發泄到了文福的身上,文福連忙叩首,跌跌爬爬的走了出去。
“混帳東西,你一介皇子,難不成還想娶個孤女做正妃?皇家可丟不起這個顏面!”
“父皇教訓的是。”
李穆嘴上這么說,態度確實沒有一點和軟。
“你那么大張旗鼓的從長安街上走,不就是想跟朕示威嗎?不就是想在丞相的臉上狠狠打那一巴掌嗎?”
“兒臣不敢。”
“不敢?你還有什么不敢的事!”皇帝氣急,又是一個奏折砸到了李穆的額角上,立刻出現了一個血痕。
李穆拱著手,卻是不再說話。
皇帝看他這副樣子,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賭氣,無力的癱坐在龍椅上喘氣,擺擺手。
“也罷,你去瞧瞧你母妃吧,不要在這里礙著朕的眼。”
“兒臣告退。”李穆恭敬的磕了一個頭,緩緩地退了出去,從始至終都是一副順服的樣子。
文福夠長了脖子一個勁的在殿外張望著,皇帝登基以來還是第一次發這么大的火,難免心中不安,好不容的將李穆涼王給盼了出來,卻是頂著個大包出來的。
“哎呦,這是怎么了!”文福掏出自己的帕子遞上去,李穆接過去在自己的額角上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再拿下來的時候已經赫然出現了一道血痕。
“都出血了,奴才給殿下叫太醫吧。”文福尖細著嗓音繼續說道,就要忙著招呼人去太醫院,李穆擺手阻止了就要跑的小內侍:“無妨,不太看得出來就行,本王還要去母妃那里問安。”
文福夠著脖子左看看右看看,點點頭答道:“不仔細瞧,是不大瞧的出來的。”
李穆點點頭,轉身往明華殿方向走去。
明華殿距離御書房的距離并不遠,走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到了,未入宮殿,先聞到了一股子清幽的茉莉花香。
李穆步伐一輕,這是母妃最喜歡的茉莉花的味道,于是更加快速的往前走去。
明妃的貼身侍女靈橋眼力見是極好的,遠遠的就看到了遠處而來的涼王殿下,往身后的殿里面喊道:“娘娘,三殿下來看您來了。”
李穆聞聲,快走幾步上前,沖著靈橋拱了拱手笑道:“靈橋姑姑果然好眼力,怕不是我在御花園,您就看到我了。”
靈橋笑著回里,將李穆往里面迎:“殿下來了娘娘這下子就能高興了。”
李穆一下子捕捉到了話里的另外一層意思:“姑姑這話是母妃近日里心情不快?”
靈橋自知說錯了話,埋頭下去走路,不再言語。
一路走到了明妃的內殿,看見自己的母妃依靠在貴妃榻上,精神似乎不是太好的樣子,看見自己的兒子進來了,才有了幾分精神,掙扎著就要起來。
李穆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攔住了要起身的母妃,慚愧的說道:“兒子不孝,竟這么久了才入宮看望母妃一次,連母妃身子不好都不知道。”
明妃搖搖頭,一只手從薄毯下面探出來撫摸上自己兒子的臉說道:“無妨,你公務繁重,當心自己的身子。”
“母妃可是來找太醫瞧過了?”
明妃搖搖頭,身旁站著的另外一位掌事大宮女替明妃不時的打著扇子,終于還是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插嘴說道:“娘娘這是心病。”
“住口!”明妃厲聲斥責:“不許胡言。”
大宮女立刻就閉嘴不再說話,加上剛才靈橋的言詞,李穆早就察覺出了情況不對,握著自己母妃的手緊了緊,目光灼灼的說道:“母妃,兒臣若是不能替母妃分憂,怕是回去也是寢食難安。”
明妃看看自己的大宮女,又看看自己的兒臣,長嘆了一聲,緩緩地說道:“這本來是宮中的瑣事,本不該惹你煩心的。”
“前些日子,陛下得了一位新人,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沒有人見過她,只知道陛下竟是直接將她安置在自己承乾殿里面,平日里都是文福琴子進去伺候。”
掌事大宮女在一旁補充說道:“陛下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有來看娘娘了。”
“可知道那女子是誰?”李穆問道。
明妃輕輕的搖頭:“只聽見文福曾經輕喚她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