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他醒了。”“今天的雪又融化了一些。”“我找到一顆綠松石。”“女神昨晚出現了。”“我要開今年的第一朵花。”“你喜歡草地精靈嗎？”“我更喜歡風。”“……”

　　科比一早醒來，就聽到很多聲音。他晃晃腦袋、揪揪耳朵，這些聲音仍在，像是成百上千只鳥兒絮絮叨叨一直不停在說話、唱歌、爭吵。這些高高低低，不同腔調不同語氣的聲音震得他腦子嗡嗡的，不知該聽哪一個，也無法聽清楚其中任何一個。

　　邁騰森注意到他搖頭晃腦的怪模樣，問：“科比，你怎么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各種各樣的聲音里，科比根本沒聽見。

　　“邁騰森，我們走吧。”科比說，他同樣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于是重復了兩三遍。

　　真奇怪啊！耳朵里明明聽到千百種聲音，又像聾了一樣，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科比靜靜地趴在雪地上，仔細辨認風的聲音。雪山上的風呼呼刮著，他薄薄的絨毛都抵擋不住那種寒冷，但就是聽不清風聲。

　　“完了。”科比絕望地說。如果失去聽覺，一只兔子怎么躲避天敵？

　　“什么完了？”邁騰森問。科比只見他的嘴一開一合，一個字都沒聽見。

　　只能求助菲兒了。菲兒從紫水晶里出來，科比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搖搖前爪，表示聽不見。

　　菲兒靠近他，又對上他的指尖，信息從指尖傳來：“你怎么了？”

　　“我的耳朵。”科比不知道自己到底發出聲音來沒有。

　　“耳朵怎么了？”

　　“我聽不見你們說話。但我又好像聽見了無數的聲音。”

　　“你聽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聽不清楚。”

　　“我們先下山，到下面溫暖的地方再試試是不是能聽見。”

　　“好。”

　　聽說科比聽不見了，邁騰森非常著急，但他也想不出什么辦法。

　　越往下走，聽到的聲音越多越嘈雜，震得腦袋都疼。科比默默忍受著，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山下去。他這時候才發現，耳朵聽不見的時候，跑跳也不知輕重。

　　邁騰森心疼科比跌跌撞撞的樣子，心念一動，干脆一把抱住科比和薩納，蜷成一個球，直接向山下滾去。

　　“啊——”薩納又尖叫了。邁騰森的懷抱隔絕了很多聲音，這尖叫聲終于被科比分辨出來。他任由邁騰森抱著往下滾，在瓦瓦森林他們也曾玩過這樣的游戲。滾動中他的心漸漸平靜，不再焦躁，聽到的聲音也顯得沒那么雜亂了。

　　“看，那個球。”“一個大刺球，全是刺。”“扎西說那是一只豪豬。”“我不信。”從看似雜亂無章的聲音里，科比聽出一組對話。

　　漸漸他能從那些聲音里理出更多語句。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一組對話，其他的聲音退而變成了背景，他可以有選擇地去接受其中的信息。因此，雖然在邁騰森的懷抱里，他無法看到任何東西，卻從那些聲音中得知他們已經快到半山腰了，也得知塔利和杜迪早就到了山下的林子里，還捕殺了不少小動物。

　　是誰在說話？

　　“邁騰森，休息一會吧。”科比叫道。

　　邁騰森不再發力，落入樹下的草叢，隨著慣性晃蕩幾下，停住了。他攤開四肢，科比和薩納從他懷里爬出來。頓時聲浪向科比沖來，讓他不禁又頭疼了片刻。薩納完全不習慣這種云霄飛車，他剛爬出來沒多遠就趴在那嘔吐。

　　靜心，細聽。科比告誡自己不要慌亂，集中注意力。于是一組組對話像一條條蛛絲，編成一張精致細密的網。他的注意力像蜘蛛一樣在網上游蕩，獲取各種各樣的信息。一個神奇的世界就此展開。

　　半山腰比山頂溫暖舒適，植被茂密。三個小伙伴就地找些東西吃。

　　“哎呀這只兔子，把我才長出的嫩葉子都給嚼了。”“哈哈，你變成個大光頭了。”“沒事沒事，咱們還可以再長。”這些對話闖進科比的腦海，他停止咀嚼，看著眼前那株牟牟草。

　　“咦，他怎么盯著你？”“危險了，危險了，他要你吃得一片葉子都不剩。”“你你你，太過分了。你就知道他吃不到你的葉子是吧。”“那是，我們柯柯樹這么高，他夠不著，哈哈。”“你掉下來的果實都被那只老鼠吃了。”“我有那么多果實，他吃不完。總會剩下一些可以發芽。”

　　葉子、柯柯樹、果實、發芽……科比將信息串聯起來。這些聲音，都是植物們發出的？我能聽到植物說話了？

　　“我們樹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每天我們都聽著鳥兒嘰嘰喳喳，看著你們撲騰跳躍。風會帶來遠方的細語，被鳥獸攜帶的種子落地發芽也會訴說他們的經歷。別看我們站著不動，你們的小秘密可都沒能藏得住哦。”科比回想起那個關于卡彌爾的夢里，布吉樹這么告訴自己。

　　原來植物和植物之間也有交談，他們種類數目繁多，遠遠勝過動物，交流的內容也數不勝數。所以當我剛剛接觸到那么龐大的交流信息時耳朵和腦袋才會受不了吧，就像把平靜的小溪里生長的魚蝦丟到波濤洶涌的江河激流中一樣，科比想。幸虧邁騰森把我抱起來，封閉了大部分信息，讓我能適應過來。他感激地看了邁騰森一眼。邁騰森正在挖掘一棵木薯，那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之一。薩納也在幫他的忙。

　　我怎么突然就能聽懂植物說話了呢？

　　紫水晶指環周邊的空氣起了些漣漪，菲兒出來了。

　　“看，精靈！”“哇，這只精靈好漂亮，我好喜歡她。”“她和咱們的森林精靈很般配哦。”聽到植物們這么八卦，科比笑了。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菲兒問。

　　科比點點頭。

　　“我能聽見所有的植物說話了。這是怎么回事？”

　　“我猜，這就是雪山女神送給你的禮物。”菲兒將昨晚雪山女神來訪的事告訴了科比。

　　“這真是個特別的禮物。”科比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