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家》·簡襄功烈·趙簡子與孔子（完）

　　孔子還沒有正式跟著陽虎干，陽虎發動了叛亂，魯國公族感受到了威脅，怎么可以讓陽虎這個卑微身份的家臣來革我們的命呢，于是乎三桓開始驅逐陽虎。陽虎失敗了，奔亡齊國，齊景公不敢用，于是陽虎奔宋然后奔晉。后世的理論家批評陽虎“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這是正統家的論調。

　　很有趣，一旦某一朝某一國到了末世，總有這樣的能人出現。陽虎就是這一類的人，陽虎從出身底層，到協助季氏在魯國稱雄，進而控制季氏，威壓三桓，孔子罵他“陪臣執國政”，什么意思呢，季氏為魯國之臣，陽虎為季氏之臣，一家之臣左右一國，陽虎可謂之“能”！

　　陽虎奔晉，投靠了趙簡子，孔子為趙氏擔憂，“趙氏其世將亂乎？”趙簡子你怎么可以收留魯國的這個亂臣呢，他可是喜歡“竊國之政”，你們趙氏恐怕要毀在陽虎手里。這是孔子的預言。事實如何呢？

　　其時晉國正處于六卿專政的時期，范氏、中行氏、智氏、韓魏趙，縱橫晉國政壇，晉國國君儼然傀儡，公室日益卑弱，君弱卿強。趙簡子拉攏各方人才，擴張自己勢力，比較著名的譬如董安于、尹鐸都跟著他干。陽虎來奔，國際國內都議論紛紛，孔子的話代表了國際上的一些看法，趙簡子身邊的人也提醒他，說陽虎這個人“善竊人之國”，就是愛造反，本事很大。趙簡子聽了很高興，我就是需要這樣的人才。他“善竊人之國”，我則“善守國”。老實人不干事，我要的就是雄心勃勃的干將。只有這類人才可以將趙氏發揚光大，現在眾卿都在培養自己的勢力，未來一場廝殺不可免。趙簡子之所以廢嫡立庶，將趙無恤扶正，就是看中了趙無恤的野心。

　　換句話說，趙簡子太熟悉陽虎這類人了，既然你陽虎有大本事，我趙簡子恰恰是能駕馭有大本事的人，你找我來就對了，我蠻喜歡你。陽虎投奔趙簡子馬上得重用。事態如何呢？陽虎投奔了趙簡子，譬如魚得水，不僅沒有作亂，反而“善事簡主，興主之強”，幫助趙氏走向強盛，而趙簡子最終也稱為晉國最強大的世卿，陽虎功不可沒。

　　陽虎曾經聽了晉文公的故事，有過一段議論。晉文公逃亡的時候，有一個叫箕鄭的負責管理飲食，后來晉文公跟他走散了，始終不敢擅自使用飲食，后來文公復國執政，認為這個人很忠誠，就將“原”這個地方賜給了箕鄭，并且說這個人能在困難之時，不動飲食，很忠誠，不會背叛我的。但是有個大夫說，主公不能這么想，不能因為他保存了糧食就憑他的這種品質判定他不背叛，這樣似乎太輕率了。“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什么意思呢，作為一個國君，不能指望大臣依仗忠誠不作亂，而是應該讓大臣不敢作亂，就算有背叛之心也沒有那個實力，不能指望臣下懷著忠誠不欺騙我，而是讓他們不敢去欺騙我。這是晉文公的一個小故事，非常深刻。

　　或者說，這是在告訴晉文公，人的德性不可靠，必須依靠自己的強大讓人畏懼，不是說信任箕鄭不合適，而是這個原則不能建立在德行的基礎上，應該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陽虎在聽了這個故事之后，說了一句非常厲害的話，“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奸而試之。”上面賢能，我就老實負責的為他做事，上面昏庸，不妨推翻了他自己來。那么陽虎眼中的趙簡子是怎么樣的人呢？他自己的行動告訴了世人。陽虎在趙簡子手下不敢為非，成為趙簡子稱霸晉國的得力干將。

　　孔子罵陽虎投奔趙簡子“趙氏其世將亂乎？”趙簡子一笑，那是魯國君主混蛋一個，惟強主可馭能臣。正如晉文公故事中說，以德行來鑒定人不叛我，政治上太幼稚。陽虎在魯亂國，在趙氏興主致霸。孔子遇趙簡子，完敗。孔子一生未曾踏足晉國，趙簡子在是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