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冷夏再醒來,天已經亮了。
通過明亮的光線,她居然出現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
入眼房間的陳設,冷硬的簡約風格,絕對不是她自己的房間。
她是還在做夢,還是穿越了?
光溜的手臂伸出被子撫上額頭,她唰的清醒了,這種輕無一物的感覺…
火速地撐開被子。
“啊!!!”
誰能告訴她,她為什么是真空的!
循聲趕來的殷祁然快速打開房門,就看見某個雙眼如同受傷小鹿的女人,散著凌亂的長發,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
“殷祁然你個王八蛋,趁我不備,你禽獸不如!”
被罵的人哭笑不得,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指了指旁邊椅子上擺著的衣服:“你的禮服弄臟了,已經拿去干洗,衣服是幫我打掃衛生的梁姨換的。椅子上是新給你買的衣服,你快洗漱完吃早餐。”
一口氣說完,殷祁然迅速退出關上房門。聽到里面懊惱的吼叫聲,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
洗了澡換好衣服的冷夏走出房門,才發現這是和她自己住的差不多的復式小樓。
從樓梯下來,看到殷祁然正在邊吃早餐,邊用平板翻著資料。
璀璨的陽光從餐桌旁的玻璃窗打進來,照在他優雅的身姿上,鍍了一層明晃晃的金光。
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看了。
聽到她的腳步,他抬頭看過來微笑:“快吃,要涼了。”
這語氣,好像在催促自己女朋友吃早餐一樣。
“有肉包,油條,豆漿,牛奶,我還煎了蛋。我記得你最喜歡吃早餐這一頓,沒什么忌口,就準備的多了點。”
“…”
他居然還記得…
看他報了這么多,冷夏冷不丁的想逗他:“那我想吃歐姆蛋,怎么辦?”
殷祁然滑動資料的手停住。抬起自然含著深情的桃花眼看她,右側的陽光照的他的睫毛根根發亮。
他是不是想發火?
沒有預想中的不耐,殷祁然清雋的臉龐分外認真的問她:“現在就想吃嗎?還是你先湊合,明天我再做。”
“…”冷夏垂下眼,她聽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嘴里嘟囔:“明天誰還住這里啊?”
“那我去給你做。”說完,他真的起身朝著廚房走。
冷夏激動的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微笑:“我開玩笑的。”
他將信將疑問她:“真的?”
她忙點頭:“這么多呢,不吃浪費了。”怕他不信,一口塞了一個小籠包。
嗯嗯嗯!爆汁的小籠包,好好吃!
冷夏滿足的瞇起了眼睛。
殷祁然微笑著喝了口咖啡,說:“以前經常吃的那一家,買回來的時候涼了,我重新熱過,也不知道口味有沒有影響。”
冷夏繼續伸向小籠包的筷子一頓,眼睫微顫,他的話語像是醫師檢測病人神經時敲擊的小錘,也觸到了她沉靜已久的心神。
*
老人言: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要吃少。
可這條規則在冷夏身上截然不同。一日三餐,冷夏最愛吃早飯,各式各樣的早點在她眼睛里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色彩,尤其是對面假日小區門口的煎餅果子,一天不吃她都惦記的慌。
腿適應鋼板了以后,冷夏開始騎車上學,經常去那里買早餐。
小攤阿姨每天準備的配菜很新鮮,她家的煎餅果子有屬于自己獨特的味道。
不知道從哪天起,冷夏早上來買早餐的時候總會碰到殷祁然。
就比如今天。
“小夏來啦!”熱情的阿姨跟她打招呼。買的次數多了,也就和小攤阿姨混了個臉熟。
“是啊。”
“還是多加一個雞蛋多點土豆絲?”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多加個蛋也沒見你變聰明一點啊。”痞痞的男聲從她背后傳來。她扶著自行車手柄,突的感覺震動,后輪胎被輕輕地撞了一下。
哼,這打招呼的方式,不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孽緣,偏偏殷祁然這個天殺的討厭鬼就住在假日小區,上學放學都跟她一路,陰魂不散。
冷夏朝背后甩了個白眼,又繼續看向阿姨冒著熱氣的煎餅鍋。
殷祁然不以為然,對著冷夏的馬尾辮笑著說:“阿姨,我的不要海帶。”
“知道知道,你們的口味阿姨都記得。”
他單腳撐著自行車滑到冷夏旁邊,側頭看著正出神盯著煎餅鍋的女孩。
冷夏此時正全神貫注的盯著阿姨制作煎餅果子的過程。她每次看都覺得很治愈很舒服,一團一團的面糊糊攤開,通過高溫瞬間成一張薄餅,打上的生雞蛋被竹片攪碎,均勻的涂抹在餅面上,刷上秘制的醬料,再鋪上新鮮的土豆絲海帶絲…
真是越看越餓。
因為來的早,冷夏的煎餅很快就好了。拿到煎餅放進車筐,正準備騎走,發現殷祁然的黑色山地車把她的車頭卡住了。
“殷祁然,你挪一下你的車。”
“不。”
她抿了抿唇,打算把車往后退。
修長的手逮住她的車龍頭:“別退了,我的馬上好,一起走。”
冷夏皺眉:“誰要跟你一起走。”
阿姨看他倆斗嘴,笑而不語。把做好的煎餅給殷祁然:“小然,你的好了。”
“謝謝阿姨。”殷祁然接過,沖著冷夏說:“看,這不就好了。”
“哼。”
他總有辦法賴著跟冷夏一路去學校。起初,冷夏找機會先走,賭氣的故意把車騎的很快。
然而,最終也快不過殷祁然的山地車,沒兩分鐘就被他追上來了,再后來,她就放棄了。
…
到了學校,在自行車棚里鎖好車,冷夏拎起裝著早餐的塑料袋。
怎么感覺沉甸甸的?
拿出里面多出來的塑料杯,哪里來的奶茶?她沒有買啊。
而且,還是她最近很喜歡喝的不加珍珠的杯裝純奶茶。
“我多買的,你喝吧。”停好車的殷祁然路過,見她拿著奶茶愣神,甩下一句話就酷酷的走了。
她眼神復雜的看著他走遠的背影。
這家伙是在炫富?
拆開包裝,插上吸管,叼在嘴里。哼,不喝白不喝,想顯擺自己有錢她就成全他。
之后的每一天,冷夏都能在車筐里發現他多買的奶茶,牛奶,果汁,豆漿…
有時還有多的生煎包,湯包,鍋貼…全部都是她喜歡吃的。
時間長了,冷夏也習慣了,反正他給,她就吃。
吃貨的人生準則是不浪費,反正吃東西和討厭他是兩碼事。
清晨的教室里,淡金色的陽光朝氣蓬勃。成績差的同學唰唰唰的抄著前晚的作業,她和殷祁然就美滋滋的縮在后排吃著早飯。
*
一個冷夏覺得本該什么都忘記的人,卻什么都記得,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坐在送她回家的車上,冷夏的眼神一直飄向窗外,那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已經好多年不曾出現了。
閉上眼,斂去眼底的多余情愫。向開車的人問出心底的疑惑:“我昨晚,怎么到你家的?”
殷祁然眼睛看著前方,唇角卻微勾。
看見他這個表情,冷夏就知道定沒好事。
“你昨天在我懷里睡著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果然,這臭不要臉的性格還是沒有改,他永遠都把對她吃豆腐的事情反過來說成是她賴著他。
“我的秘書帶人找到我的時候,元司辰已經離開會場了,你身上沒錢沒手機沒證件,為了安全。我只能帶你回我家。”
“你可以打電話聯系元司辰呀。”這句話出口,冷夏就察覺他的臉色不對了。
車里的溫度突降到仿佛她的姓氏,冷。
剛好在等待紅燈,殷祁然轉過頭,臉上的嬉皮笑臉蕩然無存,瞪著一雙桃花眼:“在你心里,有事永遠先想到元司辰,我就那么不可靠?”
認真的語氣里有絲受傷。
冷夏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殷祁然這個色狼大變態,花心大蘿卜,怎么可能會受傷呢。
她小聲嘟囔:“我…我也沒說你不可靠啊,畢竟元司辰跟我從高中到現在,一直是同學和好朋友。他也知道我家住在哪里的。”
殷祁然嘴角再次勾起,卻換成了自嘲的弧度。
是啊,高中一直到現在都跟她在一起,誰不想。
*
那時候的元司辰和殷祁然,一如吳雪怡和冷夏。
開學的第一天,他正百無聊賴的趴在桌上數羊,無意間飄向門口的眼神,登時被才從門口走進來,一瘸一拐的女生吸引住了。
天藍色的泡泡袖襯衫,同色的鉛筆牛仔褲。
這么熱的夏天穿這么厚的牛仔褲,想來是為了遮蓋什么。
自然微卷的長發梳成一個馬尾,鬢角的碎發被汗水打濕,盡管步伐很慢,也咬牙堅持著往前走。可能是害羞,或者急躁,不想別人過多關注到她的窘迫。她圓圓的臉憋的通紅,像顆紅蘋果。
他當時真的很想去扶她一把,不過他忍住了,因為他們根本不認識,突兀的幫忙只會讓她尷尬。
她小鹿一樣的杏眸瞟了瞟四周,像是在尋找空位。
隨著她搜尋的目光,他的心也跟著砰砰跳的很快,他的前面正好是個空位。
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希望她能坐到他的前面,直覺認為如果她當他的前桌,一定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擔心她去了別處,他叛逆的吹了記口哨。
果然,她的目光飄了過來,落在了他面前。
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著他的期待而來。
*
“到了。”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過話,按照之前她給的地址,用導航送她到了家門口。
“謝謝。”冷夏下了車,欲轉身,想了想又折回:“你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
殷祁然看了看她:“不用了,我還要去公司。”
“好吧,那…拜拜。”該盡的禮數盡了,冷夏轉身向家門走去。
殷祁然等她進了門才開車離去。
十年過去了,當初怯懦軟萌的小女孩隨著時光的變化,有了光彩照人的外表和優雅的氣質,成了眾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但眼睛里的神采,依舊是他愛了多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