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懷疑
朝鳳國人人皆知,鎮(zhèn)撫司和睿王府不對付,原因自然是皇帝和睿王日漸增加的隔閡和猜忌。這十年來皇帝一直都在想盡辦法的給鎮(zhèn)撫司放權(quán),以壓制睿王,錦衣衛(wèi)的訓練也越來越苛嚴,試圖與影剎爭鋒。長久以來心照不宣的較勁,讓每一個錦衣衛(wèi)都深深記得他們的對手是誰。此刻在這里碰上,鎮(zhèn)撫司的人都拿出十二分的小心謹慎,警惕的向四周查看,他們知道雖然表面上睿王一行只有幾個人,但是暗處一定有很多隱剎。
“原來是睿王殿下。”相比于眾人的緊張,蕭泠曦顯得輕松很多,她翻身下馬,微微躬身行禮。
“不知睿王殿下有何指教?”蕭泠曦疏離的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他來干什么?蕭泠曦心里徒然生出一絲忐忑,難道被他看出來了?不應該啊,這面具從未在人前摘下,而且這幾年,她已經(jīng)將過去的字跡和一切習慣痕跡都改了,她有信心就算是將來露出臉,只要她不承認,就沒人會把和那個名不見傳的蕭家三小姐聯(lián)系起來。心思轉(zhuǎn)了一圈,她又鎮(zhèn)定下來。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車內(nèi)伸出微微撩起簾子,一旁的隨從立即上前將簾子掛起。
“慕緹騎,指教談不上,只是有些建言,不知閣下是否愿意一聽?”宸韶慕依然沒有下車,就這樣坐在車內(nèi)與蕭泠曦隔空對視。
“睿王殿下,想必卑職不聽,您也不會讓在下走的,請說。”少女雖然戴著半片面具,可還是能看出她哂然一笑。
“慕緹騎,今日之事本屬鎮(zhèn)撫司辦事,本王不應干涉,不過,錦衣衛(wèi)這樣當街抓走朝廷重臣,難免叫天下人議論,有礙于陛下名聲,慕緹騎何不寬宥一些,選個溫和的法子。”
“朝廷重臣?”蕭泠曦語氣微挑,似乎有些詫異,轉(zhuǎn)頭去看那群被塞嘴鎖住的老頭,然后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睿王殿下說的不錯,是有一些重臣。”
隨即她指著人群中的三個人,吩咐張桁道:“去把他們幾個拉出來。”
張桁拱手領(lǐng)命,戒備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睿王一行,抬手下達了命令,很快那三個老臣就被帶過來了。
“喏,睿王殿下,您說的重臣給您帶來了,這三個您就帶回去吧,剩下的都不是什么重臣了,卑職就帶回去復命了。”蕭泠曦拱手一禮也不待他回答,翻身上馬。
“慕緹騎。”宸韶慕微微皺眉,顯然還有話說。
“睿王殿下,按理說事關(guān)鎮(zhèn)撫司的案子,有關(guān)人等一律都要帶回,可您是王爺,卑職只是小小的一個緹騎,您開口,在下不能不賣您一個面子,這三個人卑職已經(jīng)交給您了,可其他的,您就是要處置卑職,卑職也不能從命了。”蕭泠曦騎在馬上,聲音冷然直視馬車中那個男人。
難道他真的認出我了?蕭泠曦的內(nèi)心可沒這么平靜。春獵刺殺一案,皇帝盯得很緊,睿王府現(xiàn)在根本就不應該插手這些事,可今天他突然出手阻攔自己帶走這些人,除了怕自己惹上麻煩,被人推出去當靶子,她想不出還有什么其他理由值得睿王把自己攪合進來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承他的情,這條路是什么樣的她一早就知道了,她敢做自然是想好了對策,不必讓他再冒險。
宸韶慕審視著面前的慕云傾,少女目光傲慢,沒有分毫溫度,還帶著微微的不滿,這一切都符合她的身份和個性。
二人的對峙,引得雙方氣氛壓抑,劍拔弩張。張桁生怕睿王發(fā)難,自家新上任的緹騎吃虧,緊張的汗都下來了。
“如此就不打擾慕緹騎了。”宸韶慕垂下眸子不再說話,沈若連忙將簾子放下。
睿王府的馬車讓開了路,蕭泠曦則頭也不回的帶著錦衣衛(wèi)直奔鎮(zhèn)撫司詔獄。
“今日多謝睿王殿下。”姜安對著馬車行了一個大禮。
一旁的翰林院大學士也連忙跟著附和:“是啊,多謝殿下,不然今日我等就要入那鎮(zhèn)撫司詔獄了,只是可惜那慕云傾不肯放老張他們。”
“要我說,王爺何不就處置了那慕云傾,殺殺鎮(zhèn)撫司這幫狗腿子的銳氣。”一旁的禮部侍郎年紀較輕一些,脾氣也更大一些。
馬車內(nèi)的宸韶慕敲敲車壁,沈若躬身靠近,聽著里面的吩咐連連點頭,隨即走過來道:“幾位大人,我家王爺身體不適,就不出來相送了,只是有幾句話帶給各位。‘案子既然已經(jīng)定了,就不要再違背圣意抗旨不遵了,鎮(zhèn)撫司是為皇上辦事,各位大人以后還是注意言辭的好’。”
沈若說完吩咐車夫回府,留下三個“重臣”面面相覷,嘆了口氣各回各家了。
“這錦衣衛(wèi)就是厲害,居然敢抓這么多朝廷大臣。”
“可不是,鎮(zhèn)撫司真算得上是權(quán)勢滔天了,沒看就連睿王都要退避三分。”
“要我說啊,是這位新上任的緹騎厲害,以往鎮(zhèn)撫司除了指揮使薛大人可沒這么硬氣的,現(xiàn)在這小小的緹騎居然敢當眾和睿王對上,看著吧,以后啊,這位慕緹騎就要在鎮(zhèn)撫司委以重任了。”
“確實……”
一眾圍觀的百姓看完了熱鬧也終于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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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何必如此?”沈若不解的問道。他只看出王爺在試探慕云傾,但是具體什么目的他還沒猜出來。
“沈七,你今日可看出那慕云傾有什么不同?”宸韶慕?jīng)]有回答沈若的問題,而是看向沈七。
“回稟王爺,那慕云傾果真是頂尖高手,不論是動是靜,全身皆無破綻,而我們隱衛(wèi)均被看破,以后隱剎怕是遇上對手了。”沈七有些汗顏的回答。
“除此以外呢?”宸韶慕神色不動。
“其他……屬下并未看出。”沈七回憶了一遍,其他的他確實沒看出來。
“沈七,帶著你的人,盯住她,不論任何事情都要來報。”宸韶慕這才看向沈若:“朝中那些暗中勾連王家的人,最近動向如何?”
“回王爺,他們最近確實有些動作,在民間釋放輿論,想要聯(lián)名百姓,上萬民書。前幾日王家族長還見了日前從惠州回來的鎮(zhèn)撫司副掌司嚴勇,他已經(jīng)答應了王家,處理那個關(guān)鍵證人。”
“我們的人該動一動了,吩咐下去,把王家的串聯(lián)朝臣在民間煽動百姓的動向透露給鎮(zhèn)撫司,還有嚴勇這次在惠州辦的案子不是有把柄落在我們手里了么,交給慕云傾,做的隱蔽一些。”說完,宸韶慕起身走到一個紫檀木架子旁,從上面拿下一把青藍色的短劍,劍鞘上刻著幽靜的玉蘭花暗紋。
“王爺,為何突然動手,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讓鎮(zhèn)撫司和這些世家互相消耗,現(xiàn)在正是一個好機會,這次王家若是做成了,那就讓鎮(zhèn)撫司背上了構(gòu)陷皇子皇后的罪名,這對他們可是個重創(chuàng)。”沈若有些安耐不住,詫異的問出來。
“不必再說,動手吧,這一次將王氏連根拔起。”宸韶慕握住劍柄輕輕抽出,這柄劍劍身輕薄是把好劍,可惜上面縱橫交錯都是傷痕,劍刃也多有卷刃缺口,一看這劍就是經(jīng)過了極為激烈的打斗,只是劍已如此,不知道這劍的主人又如何了。
“是。”雖然不明白睿王的用意,但是沈若還是應聲領(lǐng)命,只是心中暗暗嘆氣,這次鎮(zhèn)撫司的權(quán)力和威勢將更進一步了。
沈若和沈七二人退出書房,合上門的時候,看到宸韶慕正在擦拭那把短劍。
“王爺又想起小姐了。”沈若感嘆了一句,可身邊的人遲遲沒有回應,他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這個表弟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皺眉問道:“沈七?沈七!”
“啊?大哥。”沈七回過神來。
“出什么事了?還是王爺讓你盯著慕云傾,你沒有把握?”沈若難得看他這樣。
“我是覺得今日王爺拿著那把劍的神情有些不同。”沈七有些安耐不住心中的猜測。
“有什么不同?”沈若還真沒注意這些,他光顧著想案子了。
“今日王爺看那把劍的樣子似乎輕松很多。大哥你也知道那把劍是王爺送給小姐的佩劍,在小姐失蹤以后是我從秦嶺的一處山崖找回來的,當時我們都認為小姐肯定遭遇不測了,只有王爺不相信,這幾年一直派我出去繼續(xù)找小姐,這些年我天南地北都找過了也沒有任何線索,也覺得沒有希望了。但今日我覺得,也許我們猜錯了。”沈七神情灼灼的看著自家大哥。
“你是說,小姐沒死?可我們沒有收到消息啊,而且今日王爺另派了任務給你,不就說明,王爺放棄尋找小姐了?”
“這就更對了,你想想,今日我們見了誰?為何回來以后王爺叫我盯著她。”
“慕云傾啊,難道你是說那鎮(zhèn)撫司的緹騎是小姐?你瘋了?”沈若看傻瓜一樣看著沈七。
“大哥你仔細想想,首先這年齡對得上,其次王爺一直給我的任務就是尋找小姐,今日叫我盯著慕云傾,不就是說明這兩件事有關(guān)系么,還有,王爺今日為何突然要插手鎮(zhèn)撫司的事情,你不覺得蹊蹺嗎?如果慕云傾就是小姐,那這一切都解釋通了。”沈七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不可能的,那慕云傾你見過的,不僅行事狠辣酷烈,而且對王爺半分情面都不留,小姐雖然性子冷清,但不會這樣的。”沈若聽了搖搖頭,語重心長的勸解。小七這些年為了找小姐怕是生了執(zhí)念。
“大哥,當年我跟著小姐最久,小姐她,心中似乎有很多怨憤,若是五年后的今天,她成為這樣的人,我一點都不驚訝。而且正因為小姐今天不留情面,才說明有問題。”
“你是說她是故意的?為了和王爺撇清關(guān)系?”沈若也開始慎重思索起來。
“不然一個小小緹騎怎么敢這么大膽子與王爺相抗,不行,我現(xiàn)在就去,大哥我先走了。”沈七越說眼睛越亮,急急忙忙走了。
沈若搖搖頭,覺得這事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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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內(nèi)宅,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夫人坐在首位上,手里拿著念珠,富態(tài)的臉上一片焦急。
“你祖父到底怎么樣了?”老夫人急切的問著下手站著的兩個年輕人。這老夫人就是王飛鳳的奶奶劉老夫人。
王家的大部分男丁包括王家家主、王飛鳳的父親王鞍都被扣在了鎮(zhèn)撫司的詔獄,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王家的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太奶奶別著急,祖父和那鎮(zhèn)撫司的副指揮使嚴勇交好,不會吃什么虧的,想必過幾日就會遞消息出來。”年長一些的年輕人恭敬的安慰道。這兩個都是王鞍的孫子,是王飛鳳的大哥的兒子。
“我能不急嗎?那詔獄是什么地方,那些個番子又個個是個狠辣的,你祖父年紀大了,可經(jīng)不住那些審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劉老夫人說著說著就開始抹眼淚。
“太奶奶,您千萬保重身體,不要憂心,曾孫聽聞,那慕云傾還抓了很多朝中大臣,可第二天就放出來了,可見她并不敢真的下手。”另一個年輕人也連聲勸慰。
“其他人都放了,只有我王氏族人沒有放,好個鎮(zhèn)撫司,好個慕云傾,老身就不信我們王氏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還收拾不了你個小女娃。”劉老太太聽到兩個曾孫的話,心里氣憤難平,到底也是曾經(jīng)做過王家家主的人,不消片刻就振作起來。
“你們親自去上門拜訪那日一同抓進鎮(zhèn)撫司的朝臣,帶上重禮,就說鎮(zhèn)撫司行事跋扈誣陷忠臣,不把朝廷綱紀放在眼里,我王家要告御狀!讓他們到時候出來說話,還有你祖父之前讓你們辦的事情怎么樣了,林丞相,朱大人,張大人,呂大人他們可愿意為我們王家出頭?”
“太奶奶,除了林丞相其他人都愿意為我王家說話。”
“這個老狐貍,先不管他,那萬民書呢?”
“萬民書還需要一些時日,那日慕云傾貼出那告示,很多人都議論說咱們王家資敵。”王松臉色不虞的說道。他是長孫,這幾日王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忙前忙后的,本來有些成效了,可惡那慕云傾居然來了這么一手,害的他得重頭在來。
“這個你務必加緊去做,大殿下已經(jīng)在去春寧的路上了,皇上沒有馬上廢后,也沒有馬上處置整個王家,那是看在我王家樹大根深,朝中也有很多人脈,可現(xiàn)在家里的男丁大部分都進了詔獄,若是不趕緊把這案子翻過來,萬一皇上趁機廢后,我們可真的就沒有退路了。”劉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可腦子不糊涂,這一會兒就已經(jīng)重新找回了當年掌家的權(quán)威。
“曾孫知道,這就去辦。”
“太奶奶,您就看好吧,我們兄弟二人這次一定能救出父親。”
王氏兄弟摩拳擦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劉老太太也舒了口氣,等一切都水到渠成,她定要讓鎮(zhèn)撫司吃不了兜著走,還有那個小丫頭,到時候一定要拿她開刀。至于兒子王鞍,這次他們失算了,沒想到鎮(zhèn)撫司真的敢抓人,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好讓他暫時先受幾天苦了,好在有那個副指揮使嚴勇在,應當也不會有大礙。
被劉老太太惦記的王鞍現(xiàn)在可不好受,他整個人被拴著大拇指吊起,腳上還拴著幾十斤重的石頭,手指已經(jīng)疼的麻木了,渾身上下像是火燒一樣疼痛,頭上的汗洗臉一樣的往下流。他和族人原本被嚴勇護著,倒也沒有錦衣衛(wèi)為難他,可今天這個慕云傾居然不顧嚴勇的命令,非要提審他。這一會兒不過三個問題,就已經(jīng)受了兩套刑具了,他吃不消了。
“王家主,想好怎么說了嗎?”蕭泠曦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王鞍。今日這椅子她可是讓人擦的干干凈凈,還放了軟墊,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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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v未央
這馬甲掉的太快了,哈哈,都是因為王爺太著急。 睿王:閨女要啥都給,不就是在鎮(zhèn)撫司當差么,爹給你掃清障礙! 日常求票求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