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的小山坡,雜草叢生,暖陽初顯,還未來得及沖散縈繞著的薄薄霧氣。
霧緩緩飄起,又緩緩飄落,不知不覺就來到密林深處。
密林里有著綠葉,微微彎曲,似珍重地捧著露水,然微風輕撫,便又松開,任由水滴流下,流往不知何處。
待得暖陽升起,那稀稀疏疏的光,便穿透密林,一束束,本不交融,卻又匯成一片,晃花了貪睡鳥兒的眼。
鳥兒從夢中驚醒,驚覺此時已晚,著急地飛到樹梢,唱起歡暢的歌。
歌聲悅耳,讓聽見的生靈,心中升起點點滴滴的幸福,焦急的動作緩了下來,那些掠食者也放下了浮躁的心,靜靜地聽著歌。
樹輕搖,藤輕晃,一舉一動都伴著節拍,就連驅散了晨霧的陽光也和煦了起來。
天地寧靜,一切仿佛都伴著喜悅。
生靈們停下動作,紛紛應和,讓樂章更加豐富,更加動人。
和諧的樂章流露出無窮無盡的幸福,可在密林深處,卻有一地充斥著悲切。
那是陽光照不到地方,祛不散的迷霧縈繞在那里,隔絕了外界幸福的歌聲,仿佛密林缺失的痛苦都在這里。
掠食者飛翔在迷霧中,通紅的眼睛里滿是悲切,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但它的動作快狠準,絲毫不顧惜獵物的感受,仿佛唯有殺戮才能讓它擺脫那悲切的痛苦。
迷霧中心有著幾只鳥兒,與那只被陽光驚醒的鳥兒一樣,都有著絢麗的羽毛,和動人的歌喉,但它們的眼里沒有生機與活力。
它們的歌聲悲切,臉上的淚痕斑斑,眼里始終有著打轉的淚珠,時不時就有一枚溢出眼眶,這多半是這里生靈的常態吧。
迷霧邊緣徘徊著幾只掠食者,看樣子是新來的,它們的眼角還殘留著未盡的喜悅,它們的臉上還沒有抹不掉的淚痕。
它們向迷霧中沖去,一次又一次,卻仿佛撞到石頭上,不得存進。
眼中的喜悅逐漸消失,驚恐取代了它成為眼眸中的主角。
但很快,隨著那鳥兒歌聲響起,悲切之意就化作了它們眼中的唯一。
鳥兒悲切動人的歌聲如清泉流水,暢通無阻,而淚水順著歌聲流淌,劃過面頰,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一日日過去,迷霧外的地方充斥著光明與幸福,而迷霧內,卻只能聽到抽泣聲。
明明同是日復一日的輪回,迷霧外、歲月靜好,走入這里的生靈,臉上都帶著笑容,忘卻了過去的傷痛;而迷霧內、卻猶如時間靜止,悲切的淚水讓眼眸干澀,疲勞和痛苦是無休止的循環。
此地,名為忘憂密林。
它的具體來歷已不可考究,有傳言稱它的出現是人們連續七次集齊天地曲譜,并始終如一的喚醒七曲之中的喜之曲,才造就了這片只有幸福的領域。
傳言稱,走入這里,便能忘卻煩惱,擁有幸福和未來。
沒人知道它究竟在哪里,而從那里走出來的人都會忘記具體記憶,人們大體只知道,它在墨緣山脈的深處。
去尋找的人很多,但找到的人很少。
更多的人是不信的。
事實上大多數有著能力變強的人,都沒有去追尋這虛無縹緲的感覺,對于他們來說,虛假得來的幸福,沒有任何的價值。
他們的生命不會因此變長,他們手中掌握的力量不會因此精進。
那里,只是一個讓他們放棄成長的安樂窩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但總會有人愿意尋找,因為有些人,他們沒有其他的希望,哪怕夢也不真實。
可又不甘心屈服命運!
他們想要改變!
但卻沒有機會。
對于他們來說,唯一的指望似乎就是那不切實際的傳說。
而殷瑜正是他們中的一員。
破舊不堪的衣袍,灰撲撲的臉,依舊遮不住他青澀卻精致的面容。
可堵塞的筋脈中,靈力肆虐,仿若失控的蛟龍,一點一滴折磨著他。
無神的雙眼中,一抹淚光閃閃發亮。
微微發顫的雙腿,遍布全身的傷痕,無不訴說著他的遭遇。
被人暗算,廢盡筋脈,毀去雙目,投入死亡之谷……
一次次的傷害,讓他對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信任。
當他用盡最后一口氣,從死亡之谷那人間煉獄中走出來,卻又遇上了另一幫人。
他猶記著那些人眼中的不屑和……藏的很深的貪婪,在確認他孤身一人之后,那貪婪猶如實質。
“不錯,倒是個尤物。”
為首一人當先發話,而那些不知是護衛還是小廝的人則紛紛附和:“嘿嘿,齊公子,恭喜恭喜,這才出來一天就撿到了這么個…”
猥瑣的笑聲響徹在耳邊,不知名的怒火燒穿了理智。
明明已經身受重傷,但殷瑜卻是頑強地爬了起來。
他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忽然一拳,竟然把那名叫齊公子的打倒在地。
齊柳河臉上浮起一片紅腫,但眼中卻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多了些許怒火:“好啊,你,敢對我動手!”
他從地上爬起來,用身為引靈境的力量將殷瑜打倒在地,而他的下屬也一同參與。
拳腳交加,辱罵和鄙夷。
美貌帶給他的似乎只是折磨。
他聽到那些人的話語,自尊被人碾碎。
失卻了力量,他當真什么也護不住。
“不就是長了張好臉嗎?到頭來,不還是要成為一個玩物?”
……
鎖鏈束縛著他的身軀,殷瑜的身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血痕,一雙靈動的眼睛顯露濃重的紅色,也不知是痛苦還是憤怒。
被當作牲畜牽著走,別人不在乎他,他只是一件玩物
因為他的不識趣,他最有價值的東西,也被毀去。
對于玩物來說,一張絕美的臉,不就是最有價值的東西嗎?
可殷瑜卻不甘心做一個玩物。
一次偶然的機會,殷瑜逃了出來,逃出了那處囚牢,卻也差點死掉。
那是一個尋常的夜晚。
尋常到,月淡漠,天空死寂。
囚牢的門被打開了,隨著門開,一身著華衣、膚白如脂的男子走了進來。
凝滯沉悶的空氣,仿佛隨著他的到來,被賦予了靈氣,緩緩流動。
那人顯然不是與他一路人的,于是殷瑜默默地低下了頭。
可沒想到,那人竟走到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