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早就被哥哥做空，才會聯手對付你們，誰知墨子棟不經嚇，自己倒先死了。袁榮被遣走，你求助無門，只能來找哥哥。至于后來，墨煙找上我，說你占了她的姻緣，我就知這事越發簡單了，哥哥不過幾句話，吊著她，便使你輕易脫手墨家產業，甚至秘籍。那鋪子和秘籍早到了哥哥手里，袁榮還你的不過一紙廢書。至于小像…護身符…都是我們提前計議好的。”朝陽嗤笑一聲，“你們輕易就上了勾，那就怪不得我們了…”
“傅朝暮好狠的心。”墨染只覺腹內疼痛，渾身冷一陣熱一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墨松是我引過去的，誰知還沒等我下手，墨煙就失手把他推下去了。”
“還有，墨煙拿了錢也跑不遠，外面那么亂，還帶著那么多的錢，早不知被扔在哪個山溝喂狗了。你也別傷心，反正她殺了自己的弟弟，是絕不敢回來見你們的。”
朝陽聲音陰冷低沉，附在墨染耳邊慢慢地說，“圣上下旨賜婚，建成公主馬上找陛下說你懷了傅朝暮的孩子，不能嫁與袁家。是袁榮聯合盜匪陷害傅家，準備棒打鴛鴦。至于后來破了匪盜，奪回貢品，再加上殿試欺瞞上意，數罪并罰，只怕這會袁榮已經見了閻王爺了。”
墨染喉內腥甜，一個忍不住，撲到桌面上，噴出一口血。
“這就受不了了？其實從始至終，你不過是我哥哥吊著袁榮的棋子，如今他們袁家倒了，你就該好好償還欠我們的債了。”
傅朝陽說完，拍拍衣身，直起腰，輕蔑地看著她。
“真是可笑，忘了父仇，以為哥哥真會為你赴湯蹈火。蠢到家了，想必也是沒臉活著了，就是不知你打算什么時候死？”
墨染抬頭，嘴角猩紅的血痕，“你…你們，好殘忍！”
“這個詞留著九泉之下，說與你父親聽吧。”朝陽冷哼一聲，轉身推門而出，誰知剛下得樓來，就聽見樓上隔窗嘩啦扯開的聲音，緊接著一聲悶響遠遠傳來。
他吃了一驚，欲轉身去看，老鐘已然快速穿過他，奔到樓上，緊接著便傳出尖銳的呼叫。朝陽愣了愣，暗啐一口，低聲罵道：“還真死了呢，到便宜了她。”
九爺聽到這個消息，沉默良久，不喜不憂，朝陽摸不著頭腦，就先回家去告知母親去了。
第二日，吉兒回來報，說在河道下游找到一具尸體，已經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但衣衫依稀還可辨認出，老鐘已經領人回去了。
九爺點點頭，沒有說話。吉兒猶豫著，走出去又回來，在桌子上放下一封信，說是墨染囑咐小蝶送來的。
他看著那信封，半晌都沒有動彈，墨染給自己留下什么？是譴責還是詛咒？他說不清，本以為精心策劃了這么久，一招收網應該開心，至少是如釋重負。如今大仇得報，可為什么心里卻這般沉重。
窗外漆黑如墨，狂風大作，初春的雷雨本應是溫柔的，卻突如其來的下了場暴雨。雷聲轟鳴，閃電從朝暮臉上劃過，映襯著蒼白的面容，那上面依稀布滿淚痕。
這場雨直下到后半夜，九爺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滴，挪動僵硬的腿腳，將桌上蠟燭點燃。拆開信封，兩頁寫的滿滿的紙筏滑落，是墨染那熟悉的娟秀字跡。
“朝暮，我還是喜歡叫你的名字，因為我始終無法恨你。
九爺是一塊招牌，睿智冷酷無情，所以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通過九爺之手。而在我心里，朝暮卻是溫柔的，我于朝暮，想必還是有一分感情的。
其實我早就有預感，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封信到你手上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了。最近我總是夢見你離開，不管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頭，決絕的離開我。
是的，朝暮，我為我父親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與你說過對不起。可是我一直試圖在彌補，你愛吃的酸筍，米羹，我都精心去琢磨該燉幾分，我必要試過多次才端到你面前。你習慣早起，不管前一夜忙到多晚，我知你也會疲倦，總想你在我身邊可以多睡片刻。
還有那個孩子，我不恨你的母親，當時我只想也許這個孩子是來還債的。用他的命還你父親的命，我貪心的去想，也許你母親會因為這個孩子能夠原諒我。可是后來，從獄中出來，你仍然決口不提婚事，我就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妄想。
不知道有沒有人覺得你心狠？因為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指向你。我有預感，真相一定不是我能承受的。可是我希望不是你，墨家欠你的，我真心希望可以用一生來還給你。
朝暮，我愛你，竟然奢望可以改變你。我愛你愛到可以放下仇恨，任由袁家拿走我的一切，只希望可以長久的陪在你身邊。
你從不讓任何女人近身，我以為我最終成了特例，其實根本不是。你知不知道，出獄后你從來都是行色匆匆，與我沒有一次能坐下來好好說會子話，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訴你，但是現在都晚了。
我很傻，對不對？到現在，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放下仇恨，我希望可以用我的死讓你解脫，不用夜夜在噩夢中驚醒。
朝暮，對不起。”
輕薄的紙筏從九爺手指尖滑落，這一刻如夢初醒，他發出困獸一般的怒吼。猛地將額頭撞擊在桌面上，血跡順著臉頰滴下，他木然的站起來，燭火映襯著他猙獰的面容。
這是贏了？還是輸了？他一時哭一時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喜還是悲。那個最愛自己的女人被狠狠地推開，如今再也見不著，她最后一刻是恨的吧？畢竟那些真相如此丑陋，被自己深愛的人傷害，該有多么絕望。
她是聰明的，所以在真相未知之前，就已經有所預感。可到底還是被傷的徹底，大仇得報的自己究竟贏得了什么？只怕是徹底輸了才對。
“阿染…”
這漆黑的夜將永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