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晚霞發出彩絹般般的光,一縷一縷橫斜在阿靜頭頂。
阿靜的表情非哭非笑,非傷非嘆,眼神空洞的凝視著人海里的一個人。
對于那個人,她已懶得做出基本的神態表現。
教室越發熱鬧’,熱鬧得直讓人覺得辦婚事葬禮似的,唯一不同的是,后者至少有,人虔誠的心。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好則你幸,糟則你命。
瞧著那個張狂的同學舞牙弄爪著的仗勢欺人猴子樣,我在想,在這個賢與不賢交雜的世道,利益是否真的凌駕于道義與規則之上?
一時,我不免又憶起班主任王小平的經典臺詞:“你們要記住,利益第一,我總不能為了某個人某個同學觸犯校規,而去替他求情,我在這個學校,人微言輕,我總得為自己的利益著想。”
我一遍又一遍的咀嚼這天理,大概國際關系以利益為轉移,與之不外如是吧。
不然肖煒怎么會說:“王歪他就是個賤種。在別人熟睡之時,玩手機都不安分,不是跟女朋友分分合合的吵架之聲直沖云霄,就是卡拉OK,那音樂聲當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想一回聞”呀。”
又怎么有人天天“666”的搶風頭,說些什么:“你們是不知生活的坎坷,你們要是入了社會,就是個盲人聾子。”自己把自己捧成了現世皇帝,“我有能力,我怕誰!”
難不成就因為他是副校長的侄子,有背景,就能暗箱操作。縱是犯了法、違了紀,班主任都能偏心袒護。就像今天,因了他自己所謂:“坐在后面不會睡覺”的私心,打亂整個班的換位節奏。我心里郁憤不平。
他沒有大名,只有小名,姓王,單字一個歪,讀作王歪。
“我跟班主任說了哎,你們組和我們組調換一下。”王歪一只手插在布口袋里,另一只手拎著手提包并使其連環擺動,顯現出一副很酷很酷的鼠樣。因為他的姿勢雖時尚,雖潮流,但外表賊眉鼠眼,見過的都不敢說豬八戒丑了。但見他不可一世的道:“我說換就換,快點動手啊!”
“憑什么?我剛明明聽到班主任說考慮一下,要搬也得等班主任來了再說。”沈千尋帶有些許不滿道。“666哎,班主任去開會了,她飛天遁地回來啊!快點搬,別傷了和氣。”
王歪嘴巴上翹,滿臉寫著:“我是老大,你看著辦。”
“我何曾說過半句狠話,和氣!你倒真說得出口!”
沈千尋似被逼到絕路,眼眶發紅,瞋目而視。
眼看著局勢越發緊迫,不安的莫山山以迅雷之速擋在沈千尋身前,勸道:“千尋算了,別跟他計較,等班主任回來,再說。”說完,她怒視躲在墻角落的陳少群,說:“平時趾高氣揚的,現在倒縮成烏龜,趕緊去勸勸你的朋友。”說到“朋友”二字時,莫山山朝王歪翻了個白眼。
“你想干嘛咯,老子我今天就是要換,誰也別想阻我的道!”
王歪將手提包狠狠地拋向了沈千尋,但由于沈千尋反應敏捷,落了空。而沈千尋的正牌朋友卻全程冷眼旁觀,不僅寒了山山的心,更寒了千尋的心。
“寧致遠,我莫山山對你太失望了!”聽了這話,寧致遠看著快要哭了的沈千尋有些想法,但最后還是軟弱無力地放棄掙扎,像只縮頭烏龜樣跑了。
各種情緒交加的沈千尋再也忍受不住了,徹底爆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以為你有背景,就可以無法無天,我沈千尋還怕你啊,大不了開除回家!”她臉色極紅,應是急火攻心。
“666喲,有本事干一架啊。
……
王歪背景大,不僅副校長是他舅舅,就連校長也是他伯父。要是打了皇帝貴戚,我免不了被開除,永遠也振興不了李家。
可沈千尋畢竟是自己的同學呀,就算不是同學,有人有難,親眼目睹的人,怎能不拔刀相助呢。.....我迷茫了。
我開始跑,趁早脫身,這樣就跟我沒關系。但我跑了出去又跑了回來,跑了出去又跑了回來....
突然,我耳邊響起了沈千尋的哭聲,我想,就算將他們得罪干凈了,我也不懼。
回教室的路上,我正好撞見了送搬試卷的陸可無,她原是要去辦公室數試卷的,我將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于她,拜托她通知王小平老師。我回到教室時,王歪與方馨兒已是劍拔弩張,就差按動定時炸彈了。
陳少群依舊坐山觀虎斗。
此時此刻,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心中的怒火已經沖到我的頭頂上了。
我深知王歪力量比自己強,冒然出手,怕是泥菩薩過江自身也難保。
于是我趁王歪一不留意,一步跨到王歪身后,把王歪踢的向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撞到墻上。
王歪立馬反應過來,自然是要挽回顏面的,我倆的眼里都充滯著殺氣,一場噬血大戰頃刻就要爆發了。
莫山山看著我,眼里透著欽佩。
“都給我住手!”
剎那間,班主任的聲音從門口那傳了過來,我與王歪兩方緊張的氣勢頓時緩和了些。
王歪嘴角不由往上一翹,朝我說道:“666喲,想死是吧。”
“哼。”我一臉不屑。
“閉嘴”,班主任將這兩個字拖得很長,生怕我們沒聽見。
“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丟人。”班主任臉色微霽,又說道:“跟我去辦公室。”
班主任轉頭向辦公室方向走去,見我與王歪默不作聲,又裝作氣勢洶洶道:“還不跟我走!”
我與王歪面面相覷,然后訕著臉,尾隨著班主任。
去往辦公室的白瓷板路上,阿不心里疙瘩的不停,要是媽媽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頓毒罵。
我該怎么辦呢?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我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來了”,班主任故作柔情似水的溫柔模樣。
“是!”我重讀了這個字。
王歪也不甘示弱,斜視著我,眼神很是尖銳。
“666喲,他出手打人在先,我有什么錯。”王歪嘴角上翹,很是不
服。
“打電話給你們家長,叫他們來學校。”班主任一秒翻臉,宛如宮斗劇中的反派大boss,陰險毒辣。
“.....打電話。”我瞬間結巴起來,話也說不圓了。
“快去打”,班主任一臉不耐煩,說完埋頭做著文案。
無奈之下,我只能鼓足勇氣撥打了我媽的電話,電話正在接通中,我凝視著辦公桌上的有線電話,右手總是握不住聽筒。
終于,電話那頭強勢的聲音傳入我耳中:“哪位?”
“媽媽,我是海海。“我像禿了嘴似的。
“什么事?”媽媽疑惑道。“我打架了,班主任讓你過來。”我說完,額頭冒了一片冷汗。“你成心讓我丟臉是吧?你說你成績成績考不好,打架打架打的這么兇。”母親直接掛了電話。
我咬著嘴,心里撒了鹽似的。十八年來,我有時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我媽的親兒子。誰有他那么固執的母親呢?恨不得把自己兒子困在金籠子里,一步行差踏錯便要被罵的狗血淋頭。
我真的覺得做她的兒子太累了,太寒心了。
班主任那還要交差,我強打著精神,想了想,撥打了我慈愛的爸爸的電話。
在告訴自己是誰后,爸爸關心道:“孫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1我照著回答媽媽的話回復:“我打架了,班主任讓你過來。”
然而結果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爸爸爽快答應了,還安撫我不要太擔心,有他呢。
爸爸來后,王歪父親也來了。兩個家長倒是沒鬧個天翻地覆的,各自都說自己孩子也有錯,因而沒多久,我與王歪之間的矛盾在表面上被解決了。
我與王歪被罰了回家反省,我跟著爸爸回了家。
大姨兩年前回到家鄉辦了家大公司,自從四叔家敗落后,父親母親便去了大姨公司工作。
我原以為媽媽還在上班,卻沒曾想,我媽一直坐在沙發上等著我。
我本想偷偷溜回自己房間,卻被媽媽叫住,“你都這么大的人,還有臉回房間呀!”
媽媽語氣里滿是諷刺指責,我的耳朵有些發疼了。
過往的事,今天的事,多年來積壓在我心底深處的怨氣徹底爆發,“我到底是不是你兒子!”
我雙手握拳,雙腳直瞪地板,發狂道。
“你不配做我兒子。”
“天天給我惹是生非,丟人現眼。”
“你怎么不早點死呢?省的我操心。”
媽媽的一連串暴擊使我對這個冷清的家再沒了一丁點眷戀。
“我受夠了。”
我轉頭邁向大門。
“以后是生是死,我自己說了算。”我回頭怒視了一眼媽媽,然后馳向了我向往了多時的遠方,任憑妹妹叫破了嗓子,我也絕不回頭。
當此時,漢鼎一中高三文科班的一間教室里有一對女生正說著體己話。
“你還不知道班主任啊,上進心極強,王歪有背景,她不熱屁股貼去!況且,鴨公嘴扣了她十塊錢,罰鴨公嘴搞了十天公共區,天天早-上吃不上飯,去找她求情。她還說,錯了就是錯了,改變不了的,你做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會錯啊,沒有道理可講。”
莫山山替沈千尋梳著頭發,淡若流水道:“就同《天工開物》的一句:不足尚也。不值得為不必要的人反傷了自己的身子,那樣不是利他大于利已,得不償失,反遭其算。
“哼,王歪王歪,真真是品行三觀不正,像他這種人丑還找小三的人,不配!我沈千尋打娘胎里出來就怕過蛇,沒有怕過哪個人!”沈千尋那繾綣的話語中間,響著對人性的心寒。
“人呀,貴在對自己好,生活步步是坎坷,笑到最后是老大。是呀,說的多對呀。能力大于意氣用事,繼續前進。如果你具備前進的勇氣,就有成功的豪情,你別怕,單槍匹馬一腔孤勇又如何,這一路_上你可以,哭,但不能慫,慫了,就易受人欺凌、擺布。但慫有慫的方法,趨時革新,該慫時就慫,不該慫時,死也不慫。但切記,要理性對待。”莫山山說完了話,沈千尋的頭發也已扎成了花骨朵兒,一切都是朗朗歡笑著的。
“我只是恨透了寧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