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伊萊扎眉頭緊鎖,眼里的疑惑比之方才,已幾乎要噴涌而出。
“三個六。”奧萊的語氣變得有些焦急。
伊萊扎抿著嘴一聲不吭,面對奧萊的話,她全然不知如何回應,只覺得眼前的大叔奇怪得很。
“我說三個六!三個六!”見伊萊扎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奧萊又重復了幾遍,聲音越來越大,怒氣隨著額頭暴起的青筋噴薄而出,最后神情復雜地轉過頭去,拔出劍鞘中的黑色長劍,發泄似的使勁一揮,將主廳內的長桌斬斷,隱約還能聽見他沉重的喘息聲,“錯了,錯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
“抱歉,杰爾倫小姐,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三皇子為何要對你下手?”奧萊側過頭,腳下的步子緩緩挪動,五指緊握劍柄,“是有什么誤會?”
“我怎么知道?”伊萊扎顯然沒有注意到,奧萊眼中透著些許似有似無的殺意。
“凡事總要有個理由...”奧萊已轉過半個身,手中的黑色長劍開始震動,發出微弱的嘶嘶聲,仿佛下一刻便要化作黑色的巨蟒。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貓叫瞬間引起了奧萊的注意,手中的動作也悄然停止。
方才伊萊扎抱著的那只黑貓,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倒塌的桌腿旁,似是好奇般,悄悄靠近奧萊的黑色長劍,聞了聞劍尖。
隱約間,一股強大的咒能攀上劍身,讓奧萊持劍的左手不由得顫抖起來,眼中的殺意頓時消失,將長劍利落地收回劍鞘,臉上露出一個復雜的微笑,“喲呵,這貓不錯,看來是我們之間有什么誤會......”
...
摩西的四肢不停顫抖,試圖掙脫沙錐所帶來的束縛,可毒素已由四肢的傷口迅速擴散至心臟的位置。
體內的咒能被死死地壓制,意識也越發的模糊。
難道要死在這里了嗎......
此刻的摩西只感覺渾身疲軟,雙眼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看不見任何具體的事物,眼皮也不受控制地閉上,僅剩眼底所能瞟見的微光。
就在他的下半身即將完全陷進漩渦時,那個假摩西的雙眼驟然散發出黑色的光芒,胸膛及脖頸猛地一震,附近頓時彌漫著恐怖的殺意。
只見四條黑色的手臂從假摩西的背部,沿著幾對殘翼的位置,帶著魔氣迅速擴張,輕輕一揮,瞬間將在場所有的沙行者碾作飛灰。
隨后,他一個箭步來到摩西的身前,殘翼一撲,托著摩西將其四肢硬生生地從沙錐上扯出。
“嘶——”摩西發出一陣痛苦的悶哼。
鮮血四溢,灑進旋渦。
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見一個駭人的笑容出現在眼前,無數的無眼怪隨即從沙地里鉆出。
一時間天色驟變,假摩西的模樣竟再次改變,變成伊諾愛兒,變成奧萊,又變成希格瑞......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審判者,我叫林勃——地獄一層的幽冥領主。”
...
日落的最后一刻,沃福老頭渾身一震,力竭倒地,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因毒素擴散而發紫、腫痛,表情難掩痛苦。
沙行者們停下攻勢,視線齊刷刷地瞟向主廳的大門,隨著一句冰冷的巴特諾拉語,蜂擁般踏過沃福老頭的身體,準備破門而入。
然而,當落日的余暉完全散去,沃福老頭的血液竟頓時升溫,將體內的毒素逐漸化解,從傷口處蒸發而出。
黑暗的氣息包裹全身,傷口迅速愈合——這是遵從心中的“暴怒”,而得到的地獄恩賜。
只聽一聲怒吼,斧影劃起一圈,正要沙化的沙行者們被恐怖的咒能瞬間吞噬。
昏暗的天色下,僅剩一雙泛著藍色光芒的眼睛,以及甲板之上的一團團散沙。
...
幽冥領主的名號讓摩西心里一顫,聯想起已經開啟的第二道封印,以及那天海中的畫面。
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這位地獄一層的領主,就是賽麗娜計劃中的一道變數,一定是他召喚了那只巨大的惡魔。
可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呢?單純的破壞?
并且,第一道封印在威克伊德開啟已經快要兩個月了,雖說那個地方被眾多驅魔師合力施加了禁制,可最近那些頻繁出現且不斷進化的小怪物,顯然也是地獄的產物。
既然它們之前早就被放了出來,且已經找到了我,那便說明這位領主應該也早就得到了自由才對,可他為何等到現在才找上我呢?
除非...那些小怪物其實并不來自地獄?是我猜錯了?而林勃的確是最近才掙脫的禁制?
不,不對,這樣說不通。
難道是為了等我打開第二道封印?
好像更不對......
就在這時,林勃忽然放開雙手,將摩西狠狠地摔在沙地上,打斷了他的思緒。
后背的殘翼和手臂隨著魔氣一起迅速消失,速度這般之快,充分地體現了他對于自身咒能的強大控制力,甚至能夠與星靈相比。
緊接著,林勃的形象再次發生變化,頭部被藍色的帽子死死遮住,身材縮小為嬰兒一般,緊緊裹著一層拖地的黑色教衣。
不等摩西反應過來,一陣嬰兒般的聲音便率先傳入耳中,“現在,告訴我你的信仰、你的追求......”
摩西正欲開口,卻突覺肺部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火焰灼燒似的,不由得渾身神經緊繃,虛汗直流,發不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
隱約間,身前那圓潤迷你的嬰兒身軀緩緩向他靠近,帽子下的陰影逐漸呈現出一個陰冷恐怖的笑容,“沒事,別緊張,我很了解你,你其實也無法判斷自己的信仰,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根據別人的指示、別人的想法......”
的確是這樣,從那晚觸碰禁制,到現在來到丹拜爾沙漠,我好像從沒有過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源于心里的罪惡感,以及對于希格瑞老師的尊重,才踏上了這條路,一路迷迷糊糊地,貌似什么都沒干就到了這。
所以我的信仰是什么?我想要的又是什么?
是遵從希格瑞老師的囑咐,貢獻自己的生命意義?
還是證明自己,不是個沒用的...廢物?
亦或是協助賽麗娜,完成她的計劃,重新改寫這個世界的歷史?
摩西不禁陷入一陣沉思,方才的劇痛在不知不覺中已被身體完全適應。
“讓我來告訴你,你只是想要家人和朋友。”
家人?好像是這樣的......
“你要的就在眼前,我!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林勃從嬰兒變為了伊諾愛兒的模樣,言語激動卻不失輕柔,下一刻又狠狠地刮破臉部,化作駭人的無眼怪,“——我們一樣,都來自地獄。”
“所以?”
“所以你只需要加入我們!”林勃的聲音越發的激動,雙臂張開,一一掃過周圍的每一只無眼怪,最后與摩西擁抱在一起,“只要你助我們一起,提早開啟剩下的封印,我們真正的家就會重生,你就能成為我們之中最榮耀的一份子!”
一時間,各種情緒交錯在摩西的心中,對于備受同輩驅魔師欺凌的暴怒...對于親情和友情的貪婪,這些全都是這些日子以來,他遇見的魔王們所代表著的原罪。
與此同時,一顆傲慢的種子在心底滋生、發芽——是魔王的力量!
這股力量讓摩西的氣息變得極其不穩定,體內的怪物似乎是受到了傲慢的影響,對力量產生了錯誤的認知,促使著它迫切地想要奪過對于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逐漸地,摩西的身體發生了詭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