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色將暗,斯泰普頓穿過沼澤,找到了位于土丘上的一處隱蔽山洞。洞的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嗚咽,傲慢地與主人打著招呼。
一束月光投射下來,正照亮著斯泰普頓的上半身。他從口袋里摸出鑰匙盤,抽出了從右數起的第四把鑰匙,讓其他的自然垂下。里面的家伙似乎更激動了,啪嗒啪嗒地來回踱步。
斯臺普頓把門打開,留出一個能讓自己通過的空間,閃身進入。他的一切動作就像經過訓練般,控制得恰到好處。他轉過頭,確認身后無人跟蹤,進入了山洞。
一頭健壯的老犬伏在他的面前,它布滿傷痕的下頜緊貼著地面,作臣服狀。準確的說,它的雙眼,即鼻翼兩側的部分,傷得更密。一種幾近于麥田灼燒后的焦黑狀,映襯著它失去光明的雙瞳。面前的中年男人是它的主人。是它從狗窩里被帶離后,幾乎唯一能接觸到的活物。當然,有時會有幾只飛蟲附著在主人身上一起來到山洞里,那是作為昆蟲愛好者的斯泰普頓身上為數不多的活力。
他死氣沉沉地看著面前的伙伴。
由于前幾次的“巴斯克維爾獵犬”事件需要,它的眼、口附近被涂上了磷。當它出現在沼澤里,迎風奔跑起來的時候,那個傳說中的魔鬼就復活了。任誰見到都會害怕。在這個相信善惡有報的時代,人身體里潛在的,或是被掩蓋許久的惡,會由于它的出現,而徹底暴露出來。人們跪倒在它的面前,求這只魔鬼能熄滅火焰,收起鋼牙。然而,它意志堅決,眼里只有面前的目標。
大約一年之后,斯泰普頓發現,這個巧妙的制造魔鬼的方法,即將失效。
惡犬的雙眼出現了問題。雖說在狗的身上,嗅覺比視覺更為牢靠,但沒有了光明,本就被囚禁在山洞里的它,似乎又被籠罩上了一層黑洞。它的情緒產生了變化,不再是那個為自己執行任務的殺手,卻像個乞求憐憫的孤獨癥患者。
斯泰普頓知道,今天晚上的任務,可能是它的最后一次工作了。在此之后,或許再弄一只小狗來,用激素讓它瘋狂地生長,就再也不需要這只“獵犬”登場了。
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會光臨這片沼澤,他必須讓魔鬼在合適的時間上臺,來一場完美的謝幕。斯泰普頓曾用過亨利的鞋子,或者帶有他氣味的其他物品,作為觸發劑。也許亨利爵士還會有人陪同,保護他的安全,但只要它目標明確,沖著那個年輕人的方向就可以。然而,它已經對此提不起興趣,全新的味道,卻是一片混沌,又有何意義呢?
黑夜里,一個身穿紅色的、用蘇格蘭呢制成的衣服的身影在山丘間行走。那是亨利無疑,斯泰普頓帶上獵犬,向著黑影沖去。
包銳銳和二位偵探站在尸體面前,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福爾摩斯干咳了一聲,目光看向少年。包銳銳沒敢看他,自己十分鐘前所承諾的,并沒有完全兌現。事件和自己所知道的那個故事相比,顯然更加復雜。
“華生醫生……救救我……”一個男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地上,他的雙腳呈現出有別于正常人類的彎曲角度,如果和他身后的高丘結合起來看,就不難知道,高處墜落造成了他的骨折。
這是斯泰普頓。在他身邊躺著的,是一個身穿著亨利爵士外套的男人。這是逃犯塞爾丹。他在管家白瑞摩的幫助下,取得了爵士的外套。沒想到,正是這外套,讓惡犬誤以為他是亨利爵士本人,受驚之下,他在山丘上跌落,摔斷了脖子。
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不遠處一陣低沉的犬聲。
呼……嚕?!?p> 它喘息得極為艱難。那頭傳說中的巨獸,從眼睛和口中噴出火焰,向人們沖去。此刻,它只能躺在草地上,那由磷元素產生的火焰,茍延殘喘。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和故事里不一樣?”包銳銳問斯泰普頓,但更像是在問自己,“你和這只狗,應該在此后攻擊亨利爵士才是。怎么會……”
“是不是記憶出現了差錯?”華生來到包銳銳身邊問。
“不……”斯泰普頓艱難地支撐起身體,靠在山丘的巖壁上,費力地說,“你們并不知道……這只獵狗的狀況,大不如前……它的眼睛,因為灼燒,看不見了……這次,的確是預判錯誤,把這個逃犯誤以為是亨利·巴斯克維爾……它失去了控制,或許是想要……自由……總之,它向我發起了攻擊。我,它的主人……”
斯泰普頓劇烈地咳了起來,從聲音聽起來,傷及的絕不止雙腿。
“我勸你少移動身體,也少說話,”福爾摩斯說,“你的身體看起來支撐不了太長時間?!?p> 福爾摩斯轉向包銳銳,輕聲說:“或許和你所知道的事件真相有所出入,但好歹他已經招供,而且那頭惡犬,也已經死了。孩子,你有百分之百的功勞,我和華生必須感謝你。”
“福爾摩斯先生,”包銳銳低著頭默默地自言自語,“我總覺得事件沒有那么簡單。如果我返回了歷史,主動做出改變,使事件的走向產生變化,這是有可能的。但如果我什么都沒有做,事情卻出乎意料。那就只有兩種可能性——柯南·道爾先生的記述,也就是故事里華生醫生的記述和事件實際不一致,還有一種……”
“還有一種是什么?”華生問。
“不知道,只是覺得黑夜里還有什么。”包銳銳回答。
福爾摩斯派華生叫來了管家,將現場的人獸一起抬回了莊園。同時,他們通知警方,對現場封鎖并進行后續處理。
深夜的沼澤地里,濃霧更重了。
一片混沌里,什么東西走了出來,啪嗒啪嗒地,和泥地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