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夢魘整夜整夜侵擾著凌初，大約有八年了吧。

　　一場夢拉扯著她的神經，夢中全是關于一個人。

　　今夜也不例外，從夢中驚醒的凌初，看著窗外，暴雨過后，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在夜里生出朦朧感。

　　與此同時，穆辰站在陽臺，俯視著這座城市，深邃的眸子里看不清任何的情愫，他點燃一只煙放在唇邊，煙霧纏繞在指尖。

　　在陽臺一站便是很久，久到城市已經深睡，久到周圍沒了光芒，穆辰才抬起腳步走到臥室。

　　清晨的風透過窗子吹進來，穆辰的額頭浸著綿薄的汗。

　　夢里的少女重復著一個字，“是”，還有法官敲定罪名的聲響，在他的腦海里不停激蕩。

　　醒來時已經是九點，太陽早就升至空中。

　　楊力敲敲門，“老大，今天的行程安排好了。”

　　穆辰穿好衣服，“推了，去醫院。”

　　楊力看著穆辰蒼白的面孔，倒了一杯水，拿出藥瓶，“老大，吃藥了。”

　　穆辰邪魅地笑了，“這藥吃了也沒什么用。”

　　楊力將藥放下，“徐醫生說了，還是有緩解的作用。”

　　看著那顆白色的藥丸，穆辰還是吞了下去，苦澀瞬間席卷口腔，隨后喉結滾動，一顆藥吞入腹中。

　　邁著步伐走出藺院，這一刻，偌大的藺院空蕩寂靜，關門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

　　到了醫院，穆辰冷冽的眸子里，透著的盡是恨，“在哪間病房？”

　　“二樓，最好的病房。”楊力說完，停好車，跟上老大的步伐。

　　穆辰走上二樓，陽光透過走廊的各扇窗子照進來，整個走廊亮堂且安靜，好像八年前的某個寧靜的下午，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凌初站在走廊的盡頭，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的綠植，綠蘿順著墻壁攀爬，好頑強的生命力。回過神，窗子折射出一個身影，這身形是如此熟悉，曾經抵死纏綿，又怎么會忘，凌初轉身，定定地看向那頭，卻空蕩無人，這一刻松了一口氣，好在不是那個人，繃著的弦瓦解了，走進衛生間，看著自己因緊張而蒼白的面孔，打開水龍頭，沖洗臉頰，只有這樣才能平靜下來。

　　收拾好心情，凌初走出衛生間，正對上那人的目光，震驚，隨后接受現實，過了良久，凌初不知自己怎么邁開的步子，想要離去。

　　就在下一秒，穆辰跨了一步，擋在她面前，“凌小姐見了熟人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的聲音聽在她心里卻是陣陣刺痛，喉嚨里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離去，夢里的面容在此刻得以相見，卻一點也不期待，她眸中復雜的情緒。

　　穆辰俯身貼著她的耳畔，“凌小姐，好久不見。”說完轉身離去。

　　他的聲音像毒藥，腐蝕她的耳朵還有那顆心，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不知為何此刻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心里難受，具體哪里難受凌初也不知道。

　　手機突然響起。

　　“凌小姐，來一樓辦公室，關于你弟弟的病情還需溝通。”

　　“好的，這就過去。”

　　醫生的手在顫抖，身后的男人手里拿著槍抵在自己腦袋上，如果不順從，下一秒命就沒了。

　　楊力看到醫生的手都在顫抖，笑著走上前，收回手里的槍，“不用緊張，知道該怎么說？”

　　醫生點點頭，能不緊張嗎，槍剛才抵在腦袋上，那種面臨死亡的感覺，怎能不恐怖？

　　凌初敲敲門走進辦公室。

　　“凌小姐，捐獻者改變意愿，不愿意捐獻了。”李醫生一只手放在腿上，手指輕顫。

　　凌初擰著眉頭，沒有再問，因為問了也是無果，“我能單獨和捐獻者聯系一下嗎？”

　　“捐獻者之前有保密協議，不能。”李醫生手心里都是冷汗，心怯不是因為面前的女人，是因為簾子后的男人。

　　凌初垂著眉頭，突然看到簾子下那雙黑色皮鞋，只覺得眼熟，“李醫生正在面診？”

　　李醫生面色尷尬，“嗯。”

　　凌初可不是這么好糊弄，那個人在簾子后面明顯就是故意的，“李醫生，醫者應當有醫德，我弟弟活不成，你也別想痛快的活著。”

　　李醫生看著面前這個長得極其清純的女人，化了淡淡的妝容，一點不像狠辣的人。

　　不曾想，簾子后面的人竟走了出來，“凌小姐的心還是一如既往的狠。”

　　凌初眼中的怒火，瞬間被眼前的男人遮蓋住，她手指微顫，“怎么會是你？”

　　穆辰緩緩走近，附在她耳邊，“你弟弟病重，我是不是應該送點禮物慰問一下？”

　　凌初只感覺耳朵溫熱，聲音雖溫柔，卻在她心里炸開花，“穆辰。”

　　“你口中的穆辰，八年前就死了。”穆辰仿佛在說著可有可無的事情，聲音中平淡的感受不出任何的情緒。

　　凌初靜默了，話語卡在喉嚨里，“凌奇還小，不要牽扯他。”

　　“牽扯？我一個罪犯當然會牽扯到你還有你疼愛的弟弟。”

　　話語一落，凌初屏住呼吸，看著他的面容，他果真是恨透了自己，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回國也是他策劃的，內心一陣陣抽著疼，“凌奇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穆辰深深吸了一口氣，“凌華強的子女能無辜嗎？”

　　凌初感受窗外的陽光照射在臉上，“穆辰。”

　　“別叫我名字，我說了你口中的穆辰早就死了。”穆辰的語氣終于有了一絲起伏。

　　八年過去了，那些往事，只會隨著時間而在心里扎根，那些裂隙只會隨風而無限擴大，他的恨怕也只會肆意滋長。

　　凌初卻無言以對，曾經愛的如癡如醉，如今物是人非，愛也隨風而散。

　　穆辰一把捏住凌初的下巴，“有膽回國，沒膽面對我，怎么？沒想到我能從監獄里出來？”

　　凌初一只手扶著椅子，眼中復雜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注視著那人的眼睛，還是和八年前一樣，閃著辰光，“沒有，我，”，凌初明顯亂了，“你，想怎樣？”

　　穆辰哈哈笑了，問他想怎樣，當然是扒皮抽筋，恨不得喝她的血，可是這么多年過去，這一刻他還是沒有那么狠心，“凌小姐這幾年倒是過得光彩。”

　　凌初不知自己怎么走出的辦公室，八年過去了，所有的都變了，如果當年，當年又能改變什么呢，終究還是會走到現在。

　　凌初坐在病房前，削著蘋果，耳邊回蕩著好久不見，一不留神，血順著指尖留下。

　　蘇逸拿出紙巾，立馬攥住凌初的手，“怎么這么不小心？痛不痛？”

　　凌初下意識抽回手，“沒事。”

　　蘇逸淡淡一笑，“我可是你從小叫大的蘇哥哥，不用這么見外。”

　　凌奇躺在病床上看著兩人的互動，在他心中，希望蘇逸哥能夠和姐姐在一起。

　　手機的響聲，在平靜的病房里喧鬧，凌初看著那串號碼，陌生來電，不知為何內心有種不可言說的想法，是他嗎？

　　接通后，電話那邊遲遲沒有聲響，凌初張開嘴，卻終究沒有說一個字。

　　凌初深呼一口氣，終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來藺院，腎yuan給你。”

　　藺院？凌初心里一震，對方已經掛斷，他住進了藺院，那個充滿童年記憶的地方，八年了變化的太大。

　　走進病房，腳下一個趔趄，凌初穩住重心，手鏈從手腕滑落，凌初立馬彎腰去撿，這下徹底摔倒在地，尾骨錐心的痛，扶著門把手站起來，認真看著那條手鏈，看看有沒有損壞。

　　凌奇看著姐姐失魂落魄的模樣，“姐，那手鏈壞了讓蘇逸哥送你一條。”他不知道姐姐為什么那么在意一條不值錢的手鏈。

　　凌初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沒事，今天老朋友約我，我先出去一趟，蘇哥哥幫我照看一下小奇。”

　　蘇逸想要起身，還是控制住了，“初初。”

　　凌初回頭，“嗯？”

　　蘇逸笑著，看著凌初失神的樣子，“早點回來。”

　　“嗯。”

　　走出醫院，看著外面的風景，此刻才真正打量起這座城市，變化太大。

　　手機再次響起，凌初看著那串沒有改備注的電話，按下接聽鍵。

　　“換好衣服再來。”

　　凌初半路下車去了商場買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剪裁完美，修飾著凌初的身材。

　　導購員看著凌初從更衣室里走出來，內心震撼，還從沒人能把一件純白色連衣裙穿的既性感又純真。

　　到達藺院，凌初走進后院，看著奶奶曾經住過的地方，花草樹木都沒了，院落里只有荒涼的感覺。

　　“凌小姐，這邊請。”楊力看到凌初第一眼時，不禁震撼，難怪老大這么上心，氣質非凡。

　　穆辰坐在客廳等待著她的到來，杯中的紅酒在緩緩躍動，仿佛要掙脫杯子的束縛。

　　凌初打開門，夕陽的光照射進來，走過玄關，看著客廳，再也沒有從前的模樣，不變的也只有墻上的那幅壁畫，沙發上坐著的男人十分愜意。

　　穆辰深邃的眸子里，暗沉的亞光，透露著他此刻復雜的心情，“在國外過得怎么樣？”

　　“挺好。”

　　穆辰嘴唇輕抬，多么諷刺，“你倒是在陽光下生存的很好，可我覺得你更適合黑暗，因為你那顆心夠狠。”

　　凌初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站在一旁，終究說不出一句話。

　　穆辰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搖晃著杯里的烈酒，“過來。”

　　凌初緩緩走過去，看著那杯酒，他明明不愛飲酒的，如今也嗜酒如命嗎？“酒傷身。”

　　穆辰搖晃著酒杯的手停頓一下，酒在高腳杯中舞動著，“你現在的樣子真夠虛偽。”

　　凌初抿著嘴唇，

　　穆辰輕輕抬起凌初的下巴，端起酒杯，灌進她嘴里。

　　凌初猝不及防地開始咳嗽，酒精刺激著喉嚨，一向不善飲酒的她這幾年很少飲酒，這次灌下一大口，燒的嗓子痛，烈酒順著喉嚨而下，麻木著神經。

　　“咽下去。”穆辰說。

　　凌初眼角閃著淚光，直接咽了下去，“八年過去，你變了。”

　　“變了？殺人犯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還是凌小姐覺得我應該以禮相待？”穆辰轉動著酒杯。

　　凌初看到他眼角的那道疤痕，像烙印在自己心口處，有種窒息的感覺，他的眉眼多年過去，還是沒有變化，只是那溫情再也不見了，凌初拿起一旁的酒杯，灌進嘴里，烈酒燒灼的嗓子像要著火。

　　“凌小姐的藍顏知己還真是癡情！”穆辰晃著酒杯，看似隨心的動作，另一只手卻捏著凌初的手腕，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

　　“蘇哥哥….”。

　　凌初的話還在嘴邊，穆辰一把拉她入懷，“你說你的蘇哥哥看到你坐在別人懷里，什么感受？”穆辰靠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地說著。

　　熱氣噴薄在凌初的耳廓，耳朵瞬間紅透。

　　“凌初，我拉你下地獄怎么樣？”穆辰邪魅地扯起嘴唇。

　　凌初繃緊身體，她感覺到了他深深的恨意，發自骨髓的恨，“穆辰，”

　　穆辰摸著她耳垂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后端起酒杯，飲了一口，“說。”

　　凌初搖了搖頭。

　　杯中的酒光了，

　　穆辰的手攀附在她的腰際，一點點廝磨。

　　酒本就烈，不勝酒力的凌初醉意襲來。

　　“用這劣質的手段引誘我，還真是你的風格。”穆辰提起她的身子，扣住手腕……

　　凌初推開他的手，“放過我弟弟。”

　　穆辰摁住凌初，放過別人，誰又來放過他？

　　推倒在沙發上，偌大的客廳，墻上的壁畫沒有變，還是奶奶在的時候那幅壁畫。

　　“一起下地獄。”

　　多么溫柔的語氣，聽來卻是寒冷至極。

　　凌初感覺身上的裙子敞開大半，聽著他的言語，凌初抬起手，想要一個擺拳過去，她不想以這樣的方式來緩解兩個人的矛盾。

　　卻被穆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別用來應付我。”

　　凌初不肯罷休，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與他發生關系，一個側踢，用盡全身的力氣，看到他沒有閃躲的瞬間凌初收住自己的動作，因慣性倒地，發生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客廳里產生回音。

　　楊力聞聲趕來，看到這場面立馬離去

　　這八年，她一直練武，身手敏捷，如果剛才沒有收住腿，身前的男人定會受傷。

　　穆辰一把抱起凌初，又上二樓，來到她之前的房間。

　　凌初驚呆，屋里的擺設裝飾沒有絲毫變化，看來他是真心要羞辱自己，身上的裙子已經褪去大半。

　　穆辰帶著她走進浴室，打開淋浴，兩個人的衣服瞬間濕透，“自己脫。”

　　凌初看著他眼睛，又垂下頭，他和八年前的他除了外表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此刻站在這里，到底是為了弟弟還是為了眼前的男人，凌初已經不知。

　　潔白的肌膚，吹彈可破，因淋浴溫度高，肌膚泛著微紅，烈酒上頭，凌初在淋浴下才感覺意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