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陳舊厚重的房門被打開，陰冷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南鹿踱著步子進入房間，打量一圈后自言自語道：“房間果然還是需要好好打掃的，角落里的灰塵，潮濕發霉的被褥，衣柜里的舊衣服，浴室里壞掉的水龍頭，這些都不是貴族待客應有的禮儀，”說到這里，南鹿回頭，對著站在門口表情逐漸變得僵硬的管家優雅一笑：“弗德里德先生會為我們安排的吧，想必在經歷一番大掃除后，干凈舒適的客房會讓您的客人真切地感受到賓至如歸。”

　　管家慢慢道：“當然，夫人。”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南鹿走出房間，“那就麻煩弗德里德先生了，您真是一位合格的管家。”

　　管家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于是接下來，辛勤工作的仆人們從床底掃出兩顆泛黃的牙齒，從衣柜里翻出一件染血的長裙，換掉潮濕發霉的被褥，修好不斷滴水的水龍頭，疏通被頭發堵塞的下水道……

　　管家繼續為其他玩家安排房間，南鹿和隊友暫時無事可做索性也跟在后面。

　　其他玩家的房間還是按照之前莊園安排的那樣，狹小，陰暗，且沒有獨立衛生間。

　　雖然玩家們對莊園提供的所謂“舒適”的客房頗有微詞，但是看在管家笑容逐漸扭曲的份上還是保持了沉默。

　　游戲剛剛開始，暫時沒獲得足夠的線索，在需要盡可能保證任務完成度的前提下還是不要惹火副本里的NPC比較好。

　　“我們已經為客人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客人們安置好后會有仆人來為客人們領路。”管家頓了頓，又繼續道：“晚上八點過后，莊園的守衛會開始四處巡邏，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客人們最好還是不要在天黑后走出客房。”

　　“那么，”管家躬身行禮，“祝客人們在玫瑰莊園玩得愉快。”

　　“請稍等，弗德里德先生。”

　　迫不及待離開卻被叫住的管家先生：……

　　“還請弗德里德先生為我安排貼身服侍的女仆，舟車勞頓后自然要好好梳洗一番，我需要女仆為我梳妝打扮。”

　　弗德里德先生僵硬地回復：“當然，夫人。”然后點出一名女仆，繼續道：“這是波利梅塔，莊園里最忠誠且勤勞的女仆長。”

　　一個長相普通卻有一頭烏黑長發的女孩兒躬身行禮：“日安，夫人。”

　　“弗德里德先生真是太可靠了，將莊園里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親愛的，”南鹿拉了拉自己的隊友，“為什么我們沒有如此出色的管家？”

　　在暴跳如雷與自鳴得意間瘋狂反復切換的管家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一半陰險又惡毒，一半寬和又友善。

　　管家幾乎是臉部肌肉不斷抽搐著離開的。

　　一眾以為自己已經見多識廣的玩家：……也不知道這算是物理傷害還是精神傷害。

　　寬敞的房間已經被打掃一新，被褥間都是陽光的味道。

　　南鹿從衣柜里找出浴袍，對著站在門口的女仆道：“波利梅塔，等我沐浴后我需要你為我挑選晚餐時的衣服和首飾。”

　　波利梅塔平凡的臉上透露出一絲不悅，不過還是躬身答應：“當然，夫人。”

　　南鹿合理懷疑莊園的仆從們都將這句話設定成了自動回復。

　　“我還需要你為我保養頭發。你的頭發又黑又濃密，真漂亮。”

　　波利梅塔冰冷麻木的雙眼中閃過一道光彩：“真的嗎？感謝夫人的夸獎。”

　　看來這個副本的NPC比較喜歡彩虹屁。也許，這是一個攻略向游戲？南鹿拿起床頭的鈴鐺輕輕搖了搖，“你就站在門外好了，需要你時我會搖鈴的。”

　　“好的，夫人。”

　　房門被關上，終于可以擁有一段自由時間。男人坐在床邊打開角色自帶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兩件禮服和一本詩集。

　　男人翻了翻詩集，沒發現什么特別之處，然后抬起頭，看向坐在梳妝臺前正摘掉耳環的少女，“怎么稱呼？”

　　“親愛的？”南鹿透過鏡子與男人對視，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自己的名字。

　　男人笑了笑，道：“我叫蕭岐。”

　　“南鹿。”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簡單地達成共識后，兩人分工合作。蕭岐出去先隨便逛逛，南鹿則是泡了個澡，然后把女仆叫進來旁敲側擊地打探消息。

　　“舞會場所已經準備好了嗎？”

　　“當然，夫人。雖然莊園地處偏僻，但不必擔心，主人已經命人準備了非常充裕的必需品。”波利梅塔用干凈的帕子為客人絞著長發，繼續道：“莊園外十分危險，多虧了主人的庇護。”

　　“我們一路都坐在狹窄的馬車里，身體十分疲憊。”南鹿撥弄著首飾盒里的一串珍珠項鏈，繼續試探道。

　　“夫人真是辛苦了，不過沒關系，這里有插科打諢的小丑，有即席吟誦的詩人，有表演芭蕾的舞女，有演奏音樂的樂師，還有美食與美酒。”女仆為客人梳理好長發，“墻內盡是歡樂。”

　　回憶了下在莊園門口看到的陰暗景象，南鹿再次確認，整個莊園深諳虛假宣傳的營銷套路，她對即將到來的所謂豐盛的晚餐品質深表懷疑。

　　挑選好用餐時的服飾，南鹿點頭贊許大衣柜里滿滿的各式各樣的女士長裙：“玫瑰莊園的衣物樣式是我在其他地方所沒有見過的，極富美感又不失創意，由此可見莊園女主人的高貴品位。”

　　“當然，夫人。女主人的眼光總是獨到的。”

　　“便是莊園里的女仆都有極其出色的地方。”南鹿再次把目光移向波利梅塔優質的長發上。

　　樸實的女仆有些羞澀的笑笑。

　　南鹿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對耳環，小雛菊樣式的吊墜清新典雅，她把耳環放在梳妝臺上，優雅又平易近人地道：“這個便送給你吧，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事，剛好配你今天淡黃色的長裙，也是對你服侍我的嘉獎。”

　　女仆一愣，然后感激地收下耳環，又略有些肉疼的從圍裙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盒子，道：“這是我家祖傳的頭發保養藥膏，獻給夫人，每天使用可以改進發質。”

　　「道具名稱：【波利梅塔曾祖母配置的藥膏】

　　說明：你還在為脫發、謝頂或是發質干枯、出油而煩惱嗎？梅塔家百年祖傳秘制藥方，用過的人都說好。波利梅塔的曾祖母即使已經年逾古稀依然擁有一頭濃密茂盛的銀色長卷發。

　　等級：三星。」

　　咦，這算是意外收獲？進入游戲副本暫時還沒有遇到什么負面的影響，反而尋找到了解決中年危機的辦法？從道具說明上看似乎本產品人工親測有效且沒有任何副作用，就是不知道是否是和莊園里的客房一樣存在一定的虛假宣傳。

　　不過，誰又能拒絕擁有一頭濃密的頭發呢？于是南鹿又舒服地享受了波利梅塔家祖傳的頭部按摩手法，配合藥膏使用，據說效果會更加顯著。

　　波利梅塔將客人護養過的長發盤起，用一只珍珠發夾固定好，打量鏡子里少女姣好的面龐一會兒，才輕聲說：“夫人是我見過的除了女主人外最美的女人。”

　　南鹿矜持點頭表示感謝夸獎。

　　自己現在這張臉的長相就是穿越后那個世界的中學生的性轉，只是身高縮水了一大截。

　　不過武力值和身體強度應該沒有什么變化。南鹿暗地里握了握拳頭，那種來自于身體里的神秘力量依然洶涌澎湃著，涂抹過藥膏后感覺身體并沒有什么不良反應，反倒是有一點點特別的感覺，像是某種感觀向上蔓延至頭頂發間。

　　“晚餐的時間到了。”波利梅塔為客人換上精美的鞋子，“請夫人隨我來。”

　　筆直的長廊鋪著暗色的地毯，兩面墻壁上掛著或寫實或抽象的油畫，一副人物畫像的對面往往是一副亂七八糟的色彩涂鴉，看起來滑稽又詭異。仆人們將分隔長廊的雙扇門朝左右用力推開，南鹿跟著女仆走過一個個色彩艷麗的房間，最后停在一個黑色的房間。

　　房間從天花板到墻壁都被黑色的絲絨帷幔遮得嚴嚴實實，帷幔的蕾絲褶皺花邊沉甸甸地垂在同樣是黑絲絨的地毯上。房間很暗，沒有燈，只有放在窗前的一個個三角支架，每一個支架上放著一個精致的金屬盆，里面燃著火。火光與半透明的黑色玻璃的反光交相輝映，在黑色的帷幔上留下一個個如幽靈般的光影，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可怕。

　　靠墻的一側立著一座巨大的黑色時鐘，鐘擺伴隨著秒針每走一下發出的沉悶而單調的聲音左右擺動。時鐘外表由看不出材質的材料制成，沒有任何花紋，與整個莊園連圍墻上都刻著玫瑰圖案的習慣十分不搭。

　　房間里擺了一張長長的餐桌，已經有玩家落座，當然，他們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畢竟，在這樣陰郁的環境下進食可能會十分影響食欲。

　　作為最后一名到達用餐區的客人，蕭岐從房間的另一側門進入，南鹿暫時無法從面無表情的臉看出他這一個多小時的閑逛是否有所收獲。

　　廚師推著餐車進入房間。

　　體重遠超正常水平的廚師沉重的步伐落在鋪著絲絨地毯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從他身上向外溢散出的某種強烈的氣勢令玩家們得出共同的結論——此NPC不好惹。

　　廚師推著餐車停在長桌旁，命令仆人們布菜。

　　菜色看起來竟然還不錯，并不存在什么黑暗料理，除了三分熟的帶著血絲的牛排。

　　南鹿小心地切了一刀感受了下牛肉的紋理，雖然在穿越后她的身體素質有了很大的提高，一般的有毒或有害的食物根本不能將她的身體擊垮，但她還是不想讓自己的味覺受委屈，于是她將牛排放在一邊，拿起銀匙舀了一勺湯。

　　“夫人，您對漢莫斯的菜肴不滿意嗎？”廚師碩大的頭轉向南鹿，南鹿覺得自己似乎在不知道的時候開啟了嘲諷技能，喂，那邊的幾個人根本連餐具都沒動，你這樣只盯著我不好吧，雨露均沾了解一下？

　　南鹿咽下一口湯，緩緩道：“漢莫斯先生的菜肴美味極了，只不過我不習慣吃這種牛排，如果是八分熟就最好不過了。”

　　“原來是這樣嗎？”漢莫斯先生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后慢慢移開視線。

　　后背已經浸出一層薄汗的南鹿努力地控制住自己，那種被兇猛嗜血的野獸盯上的感覺，讓她差點沒控制住身體里那股洪荒之力而直接揮出拳頭。

　　廚師又掃視了一圈在座的眾人，道了一聲：“祝各位用餐愉快。”才緩緩推著餐車離開。

　　仆人們也悄然離開，為客人們騰出一個安靜且自由的用餐環境。有不想吃這里的食物的玩家掏出面包餅干之類的食物，似乎是存在隨身空間之類的設定，作為新手玩家的南鹿只能默默地舉起刀叉，自備干糧飲用水，她不配，反正，即使是穿越后原主姐姐的黑暗料理她都能被迫吃的津津有味，相比之下這些算得上是美味佳肴。

　　用過晚飯，其中一名滿身職場精英氣息的男玩家推了推眼鏡首先發言：“從任務要求來看，我們每組玩家之間并不存在絕對的利益沖突，可以相對和諧甚至是互相協助地度過該副本。”

　　其他幾名玩家點頭附議，南鹿——南鹿當然都聽大佬們的。

　　“那么，首先先彼此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