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笙起身的動作微頓,垂了垂眼瞼道,“也行。”
薄父薄母在她看來是心理極度扭曲的兩個人。
在她久遠的記憶里,薄子兼他們家她看到最多的就是家庭暴力。
薄母和小薄子兼沒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的。
在這種家庭的長期熏陶下,薄母也漸漸從被施暴者變成了施暴者。
總的來說,這個家庭關系很復雜就是了。
她不知道薄子兼去祭拜他們能有幾分真心,但她現在也不能太過武斷。
“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薄子兼乖巧的笑了笑,微斂的眼瞼藏住了眼中暗含的竊喜。
簡易笙把餐具洗干凈一一放在櫥柜里,目光沒有看他,“祭祀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薄子兼點了點頭,也不介意簡易笙對他的冷淡,“我昨晚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一直都很清楚簡易笙骨子里是個什么樣的人,薄情、淡漠、慵懶,仿佛對什么都不上心,也包括他。
簡易笙微微頷首,“你先坐這兒等我一會兒。”
說罷就慢吞吞的趿拉著拖鞋回了房間。
薄子兼依言坐在沙發上等她,乖得很,他一直都記得她喜歡乖乖軟軟的男孩子。
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努力,只為了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簡易笙隨意的換了身衣服,頭上扣著久違的黑色鴨舌帽,單肩挎著一個黑色帆布包就和薄子兼出了門。
*
薄父薄母的墓地就在城區北部的一處墓園里,所以兩人搭了幾站公交就到了。
下車后,簡易笙幫薄子兼提著祭祀要用的東西在墓園里走了一段不長不遠的路,薄父薄母的墓碑就到了。
墓碑上落滿了落葉和灰塵,看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打理過了。
薄子兼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安的看了簡易笙一眼。
然而他卻沒有從她的面部表情看出任何端倪,有的也只有接近無情的淡漠。
薄子兼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一時間心里百味雜陳。
簡易笙把東西放在地上后就退開了一步,把場地讓給薄子兼布置。
她手指微微摩擦了一下背包帶子,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中沒什么神色。
這么多年都沒有人來看過他們,是多么悲哀,連親生的孩子來看望也只是為了利用。
在她眼中,薄子兼就像是披著乖巧皮囊的狼,他又真的單純到哪兒去呢?
她只是不屑去揭穿罷了,這孩子心思敏感,她怕他那脆弱的叫做‘理智’的弦說斷就斷。
薄子兼不知道簡易笙在想什么,手腳麻溜的安放祭品,熟練的手法像是做過很多遍一樣。
簡易笙看了一眼沒說什么,自顧自的發起了呆。
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沒做……
想了一會兒無果后,也就被她拋到腦后去了。
“姐姐你知道的,他們走了,我就解脫了。”薄子兼垂著頭在火盆里燒著黃紙。
跳動的火焰染紅了他的臉頰,映進了他寒涼的眼底。
簡易笙輕嗯了一聲,并沒有做任何評價。
人死如燈滅,她又不是當事人,她沒有議論他們的權利,況且,薄子兼可能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果然,他又繼續開始說道,“我從小就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深淵,鋪天蓋地的黑暗讓我一度想自我放棄。”
薄子兼突然抬頭看她,眼神癡迷又貪婪的描繪著她的面部輪廓,像是要把她的樣子鐫刻在心底。
這是一種病,薄子兼自己很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無藥可救,也不想自救。
那樣的眼神只是一瞬,簡易笙卻很精準的捕捉到了。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小的時候,他們對我非打即罵,下手狠得就像是個撿來的孩子。”薄子兼徐徐道來。
心里的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一樣,全部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
“每天吃不飽飯,還要做很多的臟活累活,被他們像狗一樣的使喚,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成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夢魘。”薄子兼眼神逐漸冷厲。
看著墓碑上兩人的照片,眼中的怨恨宛如實質。
“要不是遇到了姐姐,也不會有現在的我了。”薄子兼斂了斂眼中的情緒,看著簡易笙苦澀的扯了扯嘴角。
笑得比哭還難看……
簡易笙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微微發紅的眼尾,整個人無端帶了點脆弱。
“我也沒做什么,你也別把我當成你最后的救贖,沒結果的。”簡易笙插在褲兜里的手指微微蜷縮。
薄子兼的心思藏不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薄子兼手上動作一頓,捏著黃紙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姐姐……不要拋棄我,我只有你了。”薄子兼眼中微微濕潤,抬頭看著簡易笙,姿態卑微。
簡易笙看著薄子兼發紅的眼眶,無奈的抿了抿唇,“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薄子兼眸光微動,藏起了自己的小心意,他又怎么會不知道簡易笙真正的意思呢?
他只是……他只是想要更多……而已。
“姐姐曾經說過,喜歡乖巧聽話的男孩子。”薄子兼頓了頓,“我不行嗎?”
簡易笙靜默了一瞬,認真的看著薄子兼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可以和他爭可以和他搶,我不比他差!”
“你搶不走……”
“為什么?我也很喜歡姐姐,甚至比他還要喜歡!”薄子兼快速起身想拉她的手,卻被避開了。
“因為我不喜歡你。”
簡易笙看著情緒漸漸失控的薄子兼,眼中只有一片淡漠。
整個人涼薄無情的讓他渾身發寒。
“那姐姐喜歡什么樣的,我可以改的……”薄子兼眼眶發紅,眼中噙著水霧,鼻尖發紅,整個人可憐兮兮的像只被拋棄的小狗。
“我喜歡裴子佑那樣的。”簡易笙后退了一步,避開了薄子兼的動作,可謂是字字誅心。
簡易笙做的這么絕也是為了薄子兼好,她沒法給他想要的回應,自然不能給他任何希望。
盡管薄子兼心思敏感,她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
俗話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一直都覺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