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搖曳,草木之中。
劉正陽端坐在洞府之中,靜坐修煉,正如丹經中所云:“如靈貓捕鼠,目睛不瞬,四足據地,諸根順向,首尾直立,擬無不中?!?p> 兩腿間的玄光絕龍劍正吸收著靈氣,慢慢溫養。
少時,自身與絕龍劍皆是靈力充足,他拿起身旁的一張懸賞令,畫中之人乃是個虬髯大漢,目中含著兇光。
“季彪,筑基強者,本昆侖弟子,半年前斬殺兩名昆侖煉氣弟子,后出逃,”往下一看,有一句用朱墨紅字,墨跡尚新,應是最近添補,“近來已有弟子發現此人返回昆侖山,匿于北斗峰竹林之中,若殺之,賞五十兩后天仙銀?!?p> 劉正陽笑了一聲:“如此機緣,實在難得!此人雖為筑基強者,但我手上絕龍劍可斬聚陽修士,亦可殺之?!?p> 此懸賞令乃是從昆侖山懸賞榜上揭來,興許此人賞金過少,竟無人去捉拿,此次回到昆侖山,多半是想再殺幾人,大賺一筆。
可沒想到,他還是被劉正陽盯上了。
劉正陽將絕龍劍用油布裹起,不讓人識出,備好符箓,一抖袖袍,走出洞府,盡量收斂氣機,壓制修為,手掐明目訣,可視方圓十里。
他故意攜帶上不少珍惜靈物,并微開身上包裹,靈光大現,以自己作誘餌,若他此行回山真是為了搶奪靈物,那么送到嘴的肉他不會不吃。
劉正陽走向竹林深處,此處已出了北斗大陣,他最有可能潛伏此地。
此時深夜,寒風陣陣,月光穿過竹林灑在大地。
忽然,劉正陽但覺一股寒光潛伏四周,微微一笑,唱起他剛入天師府時學的道歌來:
“人有三田中黃庭,道有三神名三清。
吐納修煉需入靜,向道先學道德經。
人與萬物皆有靈,生死之中身最輕。
若能意會此道歌,萬邪不侵除百病?!?p> 鋒芒漸起,寒光緩現。
劉正陽嘴角一揚,放大聲音重復道:
“若能意會此道歌,萬!邪!不侵!除!百!病!”
霎時間一道劍光閃過,劉正陽橫掐法訣,玄光絕龍劍颯的一聲飛出,便聽錚的一聲巨響,火花迸濺,那人疾退五步,架著鋼刀,哈哈大笑。
“小賊沖著道爺來的罷?嘿嘿,反應倒是靈敏,手中竟還有個能和聚陽期匹敵的法器。”
“只可惜不出片刻,便能歸于我手了!”
說罷他渾身一震,全身皮膜鼓動震顫,隨呼吸一起一伏,氣血沖天,手中鋼刀寒芒頓起,也此方才鋒利許多。
“似仙非仙,如武非武,仙武并存,卻不像昆侖派的功法,邪門!”
季彪哈哈大笑:“有些眼光!昆侖派的戲法,道爺早已不用了!”
說罷人影一晃,轉眼已然出現在劉正陽身后。
劉正陽一愕,撐起護體法術,季彪揮刀劈下,法術登時支離破碎,他御劍回身,打出五道電光夾雜絕龍劍飛出,季彪不躲,一挺胸膛直迎電光。
絕龍劍刺入其胸膛,雷電直沖全身,卻見他面目猙獰,皮膜上電光閃爍,滋滋不絕。
季彪拔出絕龍劍嗖的擲出,劉正陽拂袖接下,季彪胸膛已現出一窟窿,早已血流滿地,他微微一扭,骨節咯咯作響,涌出幾絲雷電將胸口窟窿填滿。
如此之景,生平未見。
劉正陽冷汗直冒,運起絕龍劍護住周身。
季彪狂笑不止,兩手一揮,登時裹上絲絲雷電沖出,雷電與自身血氣混合,剛猛無比。
劉正陽勉強接下,但也被震退十余步。
劉正陽只守不攻,非是他膽小,懼怕此人,而是因為他劍上裹挾著煞氣。
劍刺胸膛,電光與煞氣貫身而入,他興許能抗下電光,但煞氣卻不一定能抗住。以他所用術法的門路,絕非天煞庭,而除了天煞庭道人,再無人能治住煞氣。
但劉正陽抗下數次攻擊,竟絲毫未見此人有頹勢。
劉正陽再一次料錯了。
此人修行以武為主,以仙為次,武鍛體,仙煉魂,煞噬魂,而對于肉身,卻無甚傷害。
劉正陽接下陣陣電光,毫無反擊之力,此人實力已遠超筑基,半年來,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便在此時,一道劍光打向季彪,凌厲無比,季彪一驚,但覺劍意半息之間已然逼近,回身擋下,劉正陽趁此機會疾步沖出,季彪回刀一砍,劉正陽矮身躲過同時袖中飛出電索捆住季彪,打出定身符,絕龍劍飛出,按在季彪脖頸。
季彪已被電索縛住,又有符咒在身,不能說話動彈,劉正陽向劍光來處一拱手:“竹子上的那位朋友,貧道多謝,還請現身罷?!?p> 竹上之人呵呵一笑,應聲躍下,此人身約七尺,穿著清一色的青布袍,甚是雅觀整潔。他頭束發髻,戴一道冠,長相清秀,二十歲左右,真如仙童一般。
他嘻嘻笑道:“貧道李殤陽,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劉正陽作揖道:“不敢,貧道劉正陽?!?p> 李殤陽一撫下顎:“一殤陽,一正陽,怪哉,怪哉!”
劉正陽笑笑不答。
李殤陽指了指季彪:“道友是為了此人來的罷?既是為了領賞金,何必留他一條性命?”
劉正陽正色道:“貧道留此人活命,自有安排。究竟何用,恕我無可奉告?!?p> 李殤陽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必多問。此人既是道友先行發現,又是被道友擒住,便歸道友處置了?!?p> 劉正陽作揖道:“多謝?!?p> “不知道友師承何派?”
“貧道乃北方一普通散修,無門無派。”
“不然,”李殤陽踏了幾步,“我瞧道友方才所用的術法應是正一道天師府的天雷地火驅邪訣罷?既能得天師府八卦神功之一的真傳,名中又有一陽字,想來道友應是天師府陽字輩弟子了。但陽字輩弟子怎會只有筑基期的實力?這倒是奇怪?!?p> 劉正陽一怔:“閣下見多識廣,貧道佩服。我的確是天師府陽字輩弟子,只因一事散了修為,重回筑基。以閣下見識,應該也是個名門正派的弟子。”
李殤陽笑道:“果真瞞不住道友。在下長生居弟子,家師乃鎖眉仙葉旭清?!?p> 劉正陽更是一驚,他雖早已料到李殤陽師出名門,卻沒想到竟是長生居的弟子。
長生居雖不問世事,但也會派遣一些弟子前來昆侖法會,只是比起其他門派規模小了許多,昆侖派也無需為其單辟一峰,而是直接請長生居弟子在玉虛宮休息。
李殤陽作揖道:“敝派門中還有要事,不可久留,道友有緣再見!”
劉正陽作揖回禮,而后領季彪回洞府中去。
陣法已成,劉正陽將季彪捆在祭壇之上,他雖身中定身符不能動彈,但雙眼已是滲出恐懼。
劉正陽見狀,輕嘆口氣,無論季彪作了什么,他二人終究無冤無仇,此時要將此人取魂魄,劉正陽終是于心不忍。
但為了結丹,也不得不下手。
劉正陽取出八把利刃,依書上所說刺入奇經八脈,登時血流如注,八脈之血流下祭壇,涌向四周的八顆魂木。
魂木受精血激發,登時血光沖天,漫天血氣漸漸凝結,圍繞陣法形成一層血盾籠罩陣法。
劉正陽吐出一口濁氣,走向法座。
此時季彪早已痛得暈厥過去,但渾身筋肉皮膜尚還扭曲鼓動,甚是可怖。
劉正陽盤坐于蒲團之上,靜靜吐納,忽得雙手一推,放出強大的吸力,季彪登時被提起,魂魄遁出,漸漸浮現于肉身之上,登時一聲哀嚎響起,劉正陽微微側頭,一狠心,右掌震出,掌風凌厲,將季彪肉身打出幾丈之遠,魂魄已徹徹底底脫離肉身,仿若人形。劉正陽繼續釋放著壓力,魂魄一遭氣機扭曲攢動,半刻之后,人形漸漸消失,成一嬰孩之狀,卻無五官。
此乃打磨魂魄。若直接吸收道人魂魄有被反噬之險,需先將魂魄打熬一番,剔除人念雜質。
劉正陽引來魂魄,聚氣一吸,魂魄入體,真氣如瀑布溪水一般潺潺流入劉正陽身軀。
漸漸的,他覺得自己丹田中的氣團更為壯大,渾身經脈舒暢,雙目清明。
而且,他還感覺到丹田中似有一物,若有若無,非丹似魂,便是方才吞食的季彪的魂魄了。
有此魂在,修為登時提高許多,助劉正陽吸食靈氣,劉正陽當即坐下修行,靜靜感悟天地,受靈力真氣淬煉。
筑基圓滿。
翌日。
劉正陽打熬了一夜的真氣,漸漸適應體內的魂魄與筑基圓滿的感覺,如此快速的圓滿,實讓他欣喜若狂,劉正陽緩緩起身,面含微笑,看了看季彪的尸身,朝他微微拱手:“季兄,多謝!”
他走到季彪尸身前想要葬了,見其肉身竟仍在鼓動扭曲,但雙目黯淡,顯然已死。
劉正陽一驚,左手暗掐法訣,右手輕輕一觸那皮膚鼓動之處,季彪尸身登時腐爛,飛出三條長蟲向劉正陽撲來,劉正陽手中電光連閃,一一擊下,兀自驚魂未定。
他看了看那三條長蟲,相貌詭異,約摸一尺,如變大了蛆蟲一般,惡心至極。方才季彪身上的鼓動之物,便是這三蟲了。
劉正陽手扶下顎,打量三蟲,又看看季彪尸身,回想昨日的斗法,不禁暗暗心驚:
“我說此人為何修為筑基卻有遠超筑基的實力,原來是這三蟲在作祟。能將此類寄生蟲化為己有,只有一個門派能做得到?!?p> “三尸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