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門“嗞嘎嘎”一聲開了一條縫,就聽門里傳出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是老財大哥嗎,我是富貴兒呀”。
老財聽得聲音的確是富貴,往門里瞅了瞅,道:“富貴兒呀,這大半夜悄聲兒悄氣兒的,嚇死個人,你有啥事兒呀?”
“你們也要去祠堂?能不能稍上我倆,咱一起走。”
“人多至少能壯壯膽兒,要不讓他們一起吧”李二說道,老財聽得這話,也沒猶豫,遂道“鄰里鄰居的有啥說的,趕緊收拾收拾,咱快走”。
這富貴兒兩口子在和老財說話前,就已經收拾妥當,但妻子膽小,也舍不得丈夫冒險,小兩口兒就絆在這兒了,這會兒聽得老財幾人肯捎上二人,又是鄰里鄰居的,自是熟悉一些,因此也沒猶豫,推開門跟著仨人就走。
這一路上隱隱約約的吼叫聲,讓本就戰戰兢兢的五人走的每一步都恨不得踮起腳尖兒。好不容易挨到祠堂門前不遠處,忽然斜刺里傳來一聲吼叫。還沒等老財幾人反應過來,就見一黑影從斜刺里串了出來,對著里的最近的老財童養媳就撲。女人平時厲害得很,但經過晚上這一嚇,再真實見到這如尸體一般,滿面是血的怪物,頓時懵住不動了。
李二走在最前面,見此情景,想上前阻攔,奈何差著幾步,已是來不及,因此下意思的看了一眼老財,原以為該抖弱篩糠的老財,一反常態,雖還哆嗦的厲害,但已經倆眼一閉,挺起肩膀向著那僵尸就是狠狠的一撞。但老財畢竟年老體弱,又多年沒做過力氣活兒,因此力道有限,又撞得匆忙,因此就見那僵尸,晃了晃而未倒。但這一撞卻成功把僵尸的注意力引到了老財身上。
只見僵尸轉過頭來,兩只渾濁的眼睛看向老財。李二見狀,雖心里害怕未敢靠太近,但手上卻也不慢,操起斧子首先投了出去,隨后伸手狠勁兒拉了一把老財。因李二與僵尸相距僅幾步路,因此斧子劃出一道直線,飛向僵尸腦袋。但結果卻是斧背首先砸中僵尸,頓時之間僵尸頭部出現裂痕,有黑色血液涌出,但未收到致命傷害。
富貴兒剛剛也想幫忙,但被嚇呆了的媳婦狠狠撰住衣擺,頓時就慢了一步,等到李二扔出斧子,富貴兒也終于掙開了媳婦的手,趕前兩步,操起出門時帶著的木頭棒子,當頭就是一棒。富貴兒畢竟年輕,血氣血性尚在,這力氣也是足夠。一棒下去,僵尸應聲倒地,一時沒了動靜。
幾人見此,頓時癱軟了下來,五人剛剛可以說是又驚又嚇,這會兒見著僵尸倒地,都狠狠喘了一口氣兒,富貴拄著棒子,雙腿懵然間有點軟,雖是大小伙子血氣方剛,但忽然遇見這種匪夷所思的怪物,也是真的后怕。老財還在那兒抖,女人嚇得坐在了地上,李二畢竟是見過了一次,多少比幾人強一些,遂強自鎮定一下,走到女人面前想將其攙起,富貴兒媳婦對剛剛富貴兒冒險的行為雖有些埋怨,但那時候的婦道人家,雖不像早先時的三從四德,也不想大家閨秀的知書達理,但畢竟男人也在家中地位最高,因此雖心里不舒服,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想著趕緊到祠堂,人多了,自然有些庇護。想到于此,上前兩步走到富貴兒身旁,本想將富貴兒拉到一邊兒噓寒問暖一番,省的因剛剛的拉扯,遭到嫌棄。卻沒曾想,正在眾人放松警惕之時,那僵尸死而未僵,猛然撐起,向前就是一竄,包住富貴兒媳婦兒的腿,將其拉倒在地,撲身而上。富貴兒見此嚇得失了魂兒,舉起棒子就像面前的僵尸敲了下去,而僵尸此時正張開了嘴,打算咬富貴兒媳婦,這一棒子雖打在僵尸身上,但也讓僵尸順利的再富貴媳婦臉上狠狠地撕下了一塊兒肉,只見富貴兒媳婦的臉上頓時鮮血直冒,人立刻沒了聲音。李二此時趕緊拉開坐在一邊兒的女人,并拽著還在發木的老財退開幾步。
而富貴兒此時已經沒有了心思,去在乎眾人的反應。著魔了般用棒子挑開僵尸,一棒子一棒子的敲打。老財三人這時也不知該做什么反應,不過出于對那僵尸的畏懼,遲遲不敢上前。李二看到過被僵尸咬了的人,也變成了僵尸。因此上前想將富貴兒拖走,但當富貴兒用通紅的眼珠子盯住李二的時候,李二的想去拉富貴兒的手,頓在了半空中,最后一咬牙拉起老財,三人轉頭就走。
看著富貴兒那眼神,他想起了曾經自己家老頭子死的時候,母親那無焦距的眼神,雖可怕層度不同,但都包含著懶得再茍活下去的乏力。三人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國手圣醫,自是幫不了此時的富貴兒,同時這僵尸未必只有一只,既然拉不走他,也沒那么深的交情將自己的命打在里面,換句話來說,亂世的人又有幾個不自私呢,想及此處,李二又想起曾經鐵牛的那句話,暗罵了一句“這該死的世道”
……
一路無話,雖遠處吼聲依舊連連,但進得祠堂,人聲也漸漸響起。雖不至于嚷翻了天,但里的老遠,也能聽見鎮民們的抱怨、恐慌與不安,以及鎮長竭力用低沉的聲音在壓制著亂哄哄的人群。雖三人依舊未脫離險境,但能聽到一群人的聲音,且很多還是自己所熟悉的人時,自然也就沒有之前那么恐懼了。女人也從行尸走肉的狀態,漸漸有了點生氣,老財亦回過神來,抽出腰上別著的煙袋鍋,下意識想抽兩口,但看了看燭火外的一片漆黑,又隨手別了回去。三人匆匆趕走幾步,到了門前,大門緊閉,人聲漸起。老財緊了兩步,上前敲門。門里自然有人應聲。老財雖不家財萬貫,也無顯赫權勢,但做著倒買倒賣的生意,在這不算大的鎮子里,也算得上是個名人。門里人一聽,趕緊開門,放三人進去。
黑河鎮不大,但因來往商客云集,貿易流通,因此也不算窮。這祠堂在早年間是由幾個本地的大財主集資建起來的,一方面是為了保佑各家富貴,一方面也是在宣誓著自己的鎮里的財力和能力,因此這祠堂占地不小,入門是個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院中栽著樹木、山石,再往前便是前后兩進的房子,前院的房子內是祖先牌位,后院是守祠堂的老頭獨居的小屋。此時倒也方便了眾人聚集。
老財三人進得門來,便見到鎮長站在院子前方臺階上,想壓低聲音,但奈何人多聲雜,因此壓著嗓子又不得不大聲,此時正皺著眉頭滿的通紅,不知是憋得還是氣的。
三人見此,各自分開,女人到平時相熟的女人堆兒里,這年代,男人女人地位不同,這種事情,多是男人出面做主,如果哪個女人這時候上插話,等著她的必然是其他人的恥笑,和自家男人的惱怒。因此沒到鎮里集會的時候,都是男人一堆兒,女人一堆兒,孩子一堆兒,此時抱著跟老財一樣想法的人也不少,因此,孩子不多,帶了孩子的每家女人也都約束著自己的一個或幾個孩子,在一邊兒與其他人搭話兒,同時都豎起一只耳朵,聽著男人那邊的情形。孩子閑不住,但現場這么大人,板著臉的情況下,未免皮肉之苦,也都盡量壓低了音量,互相比劃著手勢和眼神。偶爾皮幾下,便會招來大人一巴掌或者幾杵子。
男人也聚在一塊兒,或沉默的舉著個煙袋鍋,或圍攏在鎮長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再或者各自包成自己的小圈子,在那里竊竊私語。院子里流淌著眾人濃烈的不安。老財也聚到相熟的人堆兒里,加入到舒發抱怨、不安與疲累的竊竊私語中。李二到沒與平時總在一起干活兒的泥腿子們混到一塊兒,而是踅摸了一下,果真看到了站在鎮長不遠處的一顆樹下的神父等人,心下略有寬慰,遂跟了過去,與其站在一起,聽著神父的禱告和安慰話語。
月黑風高,焦躁而不安的夜色,絲毫沒有轉淡的跡象,院子里四邊的篝火也跟著不安的搖曳著,滿滿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急迫感,讓這院子里的眾人感覺呼吸越發的難耐。就當眾人忍不住打算出去看看的時候,就聽一聲吼聲,點燃了這一院沉悶的空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