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烏云隨著眾人的腳步聲泥石流般滾動而來,攔住了橘色的太陽,靜默席卷整片街道。
諾其高與警員阿健先生沉默的走在最前面,大街小巷之中緩緩步出一道道人流,十個二十個,直至一百個,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老人還是孩子,所有人都持著簡單的農具,保持著相同的沉默。
海邊的天氣,總是變化得比小孩變臉還要快。
當第一道閃電伴隨著驚雷擊中一片檐角時,阿健先生止住了腳步,第一滴雨滴啪地濺射到他刀疤縱橫的臉上,即像淚水,也像鮮血,他微低著頭輕聲說道:“既然大家都聚集于此,我想,每一個人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村民們鋤頭拄地冷然道。
“那么,大家當然也明白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阿健猛然抬頭,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
“已經無所謂了,不是么?再不會有什么結果比現在更加糟糕了!”村民露出了一抹微嘲的笑意。
“雖然在六年前我們曾經發下過誓言,絕不輕易犧牲性命,無論他們的統治再怎樣的痛苦,再怎么屈辱,只要娜美過得好,我們就要繼續打這場忍耐戰,但是,他們奪走了娜美所有的希望,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我們自以為沉默與厭棄可以讓娜美獨自逃離阿龍一伙,也許我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事實是,在那個孩子心中,恐怕是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戰斗著吧?哪怕我們如此對待著娜美,她卻始終未能將我們放棄,那個孩子的善良,無愧于貝爾梅爾之名啊!”
“他們可以劫掠我們的財富,囚禁我們的肉體,甚至于殺害我們的生命。但是,我們絕對不會容許他們連一顆善良的心靈也要玩弄,這已經是我們最后的財富了,如果連這都能夠容忍,我們的生命又還有什么意義?”
“那么,上吧,我們絕不饒恕那群魚人!”
“走吧,為了這場戰斗,我們已經足足準備了六年了!”
“上啊!”所有村名高舉著武器,毅然決然的嘶吼著,眾志成城的怒焰騰空而起,連天地都勃然變色。
狂亂的海風刮過,烏云翻江倒海低垂下來,一道閃電撕裂天空,于村子上空轟然炸響,豆粒大的雨珠傾盆而下。
“大家!”一道輕喝響起。
雨水之下,渾身浸染斑斑血跡的娜美,疲憊的面容之下展露一抹輕松的笑顏,她向著大家招了招手,“請等一下!”
“呵哈哈,”少女的開朗的笑顏如蓮花綻放,她嗔怪道,“請等一下,請等我一下啦,大家!”
“我會繼續加油的,會再去存一次錢!這次就要簡單多了,畢竟我已經發現了東海有一艘裝滿黃金的寶船,他們的船長是個笨蛋拉,竟然毫無防備的,我可是小賊貓娜美,輕而易舉就可以再偷回一億貝利的!”
“娜美!”諾其高喚了一聲。
“諾其高,沒關系的,你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我當時,當時只是有急事拉!沒關系的,我不在乎,不在乎的!區區一億貝利……”
“娜美!”阿健先生忽然上前一步。
“阿,阿健先生,請相信我,裝滿黃金的寶船真的存在,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等,等幾天就好了,我一定會再找到那艘船的!”
“我們相信你,娜美!”阿健一把將她攬入并不寬廣的胸懷之中,。
娜美一愣,僵硬的身體漸漸柔軟下來,多少年以來,這已經是她倚靠過的最為有安全感的肩膀了。
“但是夠了,娜美!”娜美沒有看到的是,阿健先生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身后,“不要再說了,你也知道那是沒用的吧,獨自背負起我們所有人的性命,虧你戰斗至今,對你而言,加入他們一伙,明明這是比千刀萬剮還要痛苦的事情,你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怎么會夠了呢?娜美!”
一道聲音在身后驟然響起,娜美渾身一震,只覺徹骨冰寒。
“難怪你竟突然湊齊了一億貝利,原來竟是發現了一艘滿載黃金的寶船!你可知道,伙伴發現了大量寶藏卻不向船長匯報,這可是大罪啊,娜美!”一名名魚人踐踏著雨水,手持利刃緩步上前。
“不過現在說也不遲,阿龍已經下令將捉拿所有的村民,看到你們如此的情深義重我們就放心了,想來從你一定會給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的!惡哈哈哈……”克羅歐比將砂鍋大的拳頭捏得咔咔做響。
沒有人下命令,但是所有的村名不約而同,手持著鐮刀與鋤頭,繞過娜美兩側,迎向魚人,每一個都心存死志,沉默如山岳,堅定如頑石。
“不,不要!”娜美掙扎著想要轉過頭攔住村民們,但是阿健先生死死的按住了她的頭,他明白,只要娜美一回頭,她必然會沖上去的。
“不要,會死的!”雨水與淚水在娜美臉頰上匯成一條條小溪,“會死的啊!”
“我們知道!”阿健輕聲說道。
“你就這樣離開村子吧,不要回頭!”阿健放開手臂,越過娜美,猛一拔刀,悍然迎著風雨沖向魚人,“不要浪費大家最后的心意,不要回頭,快走吧,娜美!”
娜美被阿健先生一甩,猛然撲倒在地,娜美一寸一寸轉頭,可是理智卻艱難拉扯著她:走,走啊!如果他想要黃金船的話,如果他還想要海圖的話!反而只有自己逃走,阿龍投鼠忌器,村民們才有一線微乎其微的生機!
娜美眼中滿含著淚水,身上沾滿了泥漿,她沒有回頭,踉踉蹌蹌想要爬起,徑直奔向遠方。
但是,她突然發現自己身前立著一排身影,微微抬頭,銀色的閃電驟然撕裂天空,樹葉噼啪做響、搖搖晃晃。借著閃電的光芒,她看到一具慘白如玉的骷髏沉默的立在她身前,向她輕輕伸出一只手。
也許已經恐懼過了頭,娜美向他伸出了手,枯骨的手掌并不如想象中的冰寒恐怖,反而帶著絲絲暖意,溫潤如玉。
爆炸頭的骷髏輕輕將她拉起,抹去她臉頰上的污泥,緩緩攤開手心,掌心之中是半個玲瓏的橘子。
骷髏身后,一條條冰藍色的河流蜿蜒而出,流淌向了已經幾乎短兵相接的村民與魚人。
“魚人空手道·千枚瓦正拳!”
時光仿佛凝結,豆大的雨滴滴落到“藍河”之上,瞬間便保持形狀,凝結在了半空之中,“藍河”沉默著流淌而去,一個個村名忽然毫無所覺,化為一座座凝固的冰雕。
就連實力強大的魚人干部克羅歐比亦保持著出拳的姿勢,瞬間便被冰封。
“既然已經簽了契約,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骷髏將手中的一枚巨大泡泡和一張皺巴巴的紙張交到愣愣的娜美手中,輕踏著雨水,緩緩走向十數名魚人冰雕。
娜美轉身,卻猛然瞪大眼睛,滿臉都是不敢置信,只見骷髏向著魚人冰雕輕輕一推,數十座冰雕怦然破碎,化為漫天水晶般的冰粉,狂風卷起,如同下了一場璀璨冰雨,唯美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