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風說:“前輩這次重出江湖必定無往不利,晚輩預祝威震天下,這就告辭了。”他想到黃泉重回江湖必然要找個厲害對手揚名——找星芒多半就是為了這事——于是他盤算先去傳個信,好讓星芒有所防備;在加上海棠學得嗜神術多半源自他,因此不愿多做停留。他說完,招呼蘇穎拜見黃泉,向梨升使個眼色又發去一道神念:“我們先脫身再商量救令妹的事。”
梨升見他眼色大有深意,心中領悟過來:“海棠長老與黃泉曾師叔祖一同來到HD……這次我們兄妹被追殺,難道是他背后主使?因此月風示意我先脫身。”他一明白厲害關系,說:“太師叔,我與月風還有約,稍后再聆聽你教誨。”
“你是擔心我插手你們幾個小輩爭奪百草神農經吧?”黃泉一笑,似已經看穿一切心思,“海棠這些年對我孝敬有加,我隱居不出時,盡得我‘嗜神術’毒術、‘飄云決’輕功的真傳。不過你們小輩間的爭斗我可不管,你們要爭本門掌門也好,要爭本門秘籍也好——我只認一個理——誰強誰說了算。只是同門之間不必爭個你死我活,否則我也不會出手把你救起了。”
月風聽了黃泉的這番話,邁出廟門的腳步停下,渾身的警惕也抖落了大半。這樣的高手不需要對他們說謊,直接動手更直接,正如其所說,誰修為高誰說了算。月風看不慣海棠作為,見黃泉縱容傳人以武力爭奪本派掌門與經書,一時忍不住說:“前輩,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凡事留一線總比趕盡殺絕要好,你這樣驕縱海棠以術法持強凌弱,只怕對他們不是好事。”
黃泉已經坐回大殿墻角,他突然神色陰冷說:“我怎么行事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念著鬼谷子的情面上我不和你計較,但是你再啰嗦我就不客氣了。”他聽月風口吻加上這身白色法袍,仿佛是鬼谷子在親口對他規勸,想起以前在鬼谷派中的慘敗心里莫名升起怒氣。只是這怒氣不明不白,他事后也才想通,如果當年聽了鬼谷子的良言規勸,也不會引起公憤被迫詐死隱居幾十年。
月風不語,拱手告退,三人正要離開,卻聽一個女子遙遙喊道:“黃泉師叔,誰在你跟前啰嗦,看我來收拾。”聲音撫媚悅耳,如暖風吹拂。來人正是海棠,話音每響起幾字都更近數丈,正施展輕功“飄云訣”趕來。她這趟活抓了梨婉,加之能把代任掌門的梨升呼來喝去,說話時喜形于色。
月風、梨升、蘇穎臉色一變。
旋即一道紅色的窈窕身影閃進廟中。海棠遠遠聽到了黃泉的說話聲,就尋著聲音進來。見梨升、月風、蘇穎三人都好端端站著,她眼角往下一聳,雙手拉著黃泉胳膊說:“師叔你怎么偏要多管閑事,我出手對付他們,你偏偏救了這三個人與我作對。”原來她以為三人都是黃泉救起。
黃泉展開笑容,臉上有幾條不明顯的皺紋,他說:“我只救起了梨升這小子,余人不是本門弟子我可不管。”
海棠繞著月風、蘇穎踱步半圈,打量不停,說:“有趣,有趣。奇怪,奇怪。”心里想這小子當真有意思,他先解了黑水功的毒,又化解了嗜神術的毒,這女子中的嗜神術多半也是他化解的。
黃泉說:“既然奇怪怎么不再試試他身手,與人爭斗切記不可大意輕敵。你以后憑‘嗜神術’行走天下,如果軟手軟腳,傳出去都說我親傳的后輩是軟腳蝦,豈不可笑?”他知道月風因為靈力無屬性不懼嗜神術,有意提醒海棠動手,自己發現。
月風心想:“這一老一少都難纏的很,黃泉剛動手試探過我,已經不便出手了,于是派海棠來對付我。”他見落入糾纏,想走是不可能了,索性又邁入神農廟中,直視海棠說:“既然這樣請海棠長老指教,我還有要事要辦不能久陪。”他心里還想早些去通知星芒。
“好啊。”海棠話音未落,人已經從正面欺近月風,還是在溪邊對付幾人的那一招“春風拂曉”,她青蔥般的手隨身形而動,往月風胸前拂去,幾縷土靈力隨之襲去,籠罩他胸前一片。月風早已見過這招,之前因傷被蘇穎抱著無法騰挪,此時立即隨之展開輕功。他身影一晃,腳不曾離地,就站在原地避開了攻擊。兩人就這么斗了起來。
小輩動手黃泉本不在意,此時卻認真看著,心想:“這小子果然輕功過人,他剛才要躲我的試探絕不會一招被制住。原來料到最終避不開,我礙于身份也不會傷他,索性不躲。”黃泉果然老辣,月風曾在星芒這樣的不世高手指點下修行,斗法起來已經滑如泥鰍,因此自有分寸。
海棠漸漸在小廟中越奔越快,漸漸身影形成一個紅色光影,圍住中間的閃爍的白影,可那紅影始終無法掩蓋白影,白影像紅色天空中不斷閃爍的星星。她常以為輕功過人,此刻卻在月風面前有點力不從心。
黃泉微微點頭,月風看似始終不動,卻正以極快身形變化躲閃海棠的每一次攻擊,他站定一點為中心,腳步始終不移,明顯游刃有余。
約過了一炷香的時分,海棠連對手半片衣裳都沒挨著,這片白色的扁舟卻在紅色海浪中安穩自在。
梨升本見識過月風坐在獨腳凳子上的輕功身法,這時才知道原來那都是雕蟲小技。他本來極擔心,這時卻興高采烈為他喝彩。
“哥!”一個女子激動的響起。
梨升猛然回頭,只見梨婉正在廟門口,淚眼望著他,手臂正被一人扯住。那人一身紅袍,頜下短須,正是梨淵。他們兩人輕功不及海棠,海棠在前,梨淵就押著梨婉從后面慢慢跟來。
梨婉一望廟中見梨升生龍活虎,蘇穎也俏生生的沒有損傷,生出一股勇氣使勁甩開梨淵,朝哥哥奔過去。
梨淵本想阻攔,見了坐在墻邊的黃泉,上前向太師叔行禮,心想:“且讓她去。太師叔雖然不會幫忙對付月風等人,但也絕不會阻止,海棠在這自然能對付幾人。”這次他跟著海棠出來,追逐偷偷取走百草經的梨婉兄妹倆人,已經見過黃泉,后者一路跟隨,對神農派內的事不聞不問、視而不見,否則梨升、梨婉兩兄妹哪能從韓國安全逃到趙國HD。
梨淵看了片刻兩人動手,月風輕功似比海棠更強,心想:“原來他輕功如此之強,要是海棠長老奈何不了他,到手的黑水功就要泡湯。”他望向站在梨升身后的梨婉,迎來梨升噴火的眼神,有些后悔放開了好不容易抓到的梨婉。
梨婉此刻見哥哥、蘇穎、月風均平安,哭了會擦干淚水,問明他們怎么得救后,大嘆驚險。她見月風、海棠還在廟內相斗,雙手不由抓緊梨升手臂。
只見海棠身影模糊,夾帶的掌風越來越強,把供臺的幔帳吹的不斷飛舞,周圍幾人發絲也被疾風掃蕩;雖然月風起初躲得輕巧敏銳,隨著海棠攻勢加強,也漸漸感到吃力,掌風刮著臉面火辣辣的,如果被擦中丁就會重傷,看似平靜的相斗實則兇險萬分。
梨升、蘇穎眼光始終不離開場中。梨升總覺月風不出幾招,就要無法閃躲了,可他每每從難以預料的角度避開,看的一手熱汗。他本來不斷喝彩,隨著險況愈來愈多也停了下來,
月風身在綿密、快捷的攻勢中暗自叫苦,正如以破傘擋雨,勉強應付。他從悟出六十四卦回風決以來,還沒碰到這樣輕功高強的敵手。他與若冰一路從云夢山趕到HD時,兩人以輕功追逐嬉鬧時并不是拼命,因此游刃有余。這時深處紅色漩渦中,境遇完全不同——一個不小心被絞到,就會骨斷筋折。
他心里只存了盡力閃避的想法,更沒有想到去反擊,每每都是從最險又最不可思議的方式躲開攻擊。他自幼就跟司馬氏學了天律中的數術,悟出后這套變化極多的輕功后,算出了剛好有一元之數的變化,一元共計十二萬九千六百,可以說繁復到了極點。他平時所熟悉使用的不過百余種,這時已經有些不足應對了。
對手并未放松一絲攻勢,他久斗之后漸漸心境安定,心無旁騖在戰圈中開始嘗試未熟練應用的輕功變化。一百,再到一百二十八種變化,再推演成兩百五十六種變化,直到施展出了一千零二十四種變化……
梨淵、梨升、蘇穎早已看呆,他們從沒想過會有這樣出人意料的輕功;黃泉也坐直了腰,目不轉睛的瞧著他的身形、步伐,不時點頭,心想:“好小子,鬼谷子選他做關門弟子果然有些原因。”
海棠本覺得每次差之毫厘就能得手,可慢慢發現月風身法有了細微變化,身影變得更加詭秘,讓人無法琢磨,連她眼前的白影也模糊了許多。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那圈紅影化作一道嬌軀,挺傲在地。海棠一跺腳,說:“你不還手,什么時候能分勝負?”
“好個滑頭,我倒是看走眼了。”黃泉哈哈一笑,早已看出月風所使出的輕功巧妙比起他的成名輕功“飄云決”另有意境。他轉頭對海棠說,“你輕功斗沒練好,還比不過他。輸了就是輸了,難道你要殺他,他還要伸出脖子等你。”
其實兩人剛動手,輕功幾乎不相上下,可追逐了半天,他不斷拿海棠喂招、練輕功,竟然越來越精妙,再過一會只怕兩人差距會更大。
“黃泉先生過獎。”他向海棠拱手,“謝謝海棠長老相讓,我除了輕功沒練過什么術法,可比不過你了。算是打個平手。”
海棠卻說:“不成。我們換個比法,不能再用輕功。”
“我說了,除了輕功沒練過什么術法,不用輕功我認輸就是。”月風皺眉。
“怎么,你不敢了?你不是要我放過梨婉,你要是贏了我就聽你的。”海棠揚起白嫩的下巴。
月風略一猶豫說:“既然這樣,你要是輸了就不能再為《神農百草經》糾纏,并且不能再為難梨婉。”他心想,你的靈力只與無名差不多,只不過占著術法獨特,既然嗜神術對我沒有用又何必怕你。
“你不要先把條件說這么好,”梨淵哼聲說,“海棠長老先前不過是讓著你,你們立下了賭注,要是出手不慎有人喪了命,可怪不得旁人。”他想海棠練過“嗜神術”,如果以靈力比拼正好可以施展,自然占盡了便宜,因此出言擠他。
海棠微微揚起下巴,說:“說話算話,要是你輸了呢?”月風說:“一言為定,我輸了任憑你吩咐。”海棠格格一笑,緩緩向他走去。
修士為了一招半式,一句修煉口訣,而爭到你死我活也是常有,更何況兩人正在為神農百草經而動手比試。兩人三言兩語就定下賭約,梨婉想出言阻止也晚了。
海棠正要再次動手時,“等一會,我剛才累了,想休息一會。”月風藏住笑說,心想正好拿她試試靈虛一指的精要。
天色漸漸變黑,青帝廟中發出昏黃光亮。廟殿供桌上的油燈火苗始終不大,好像被寒冷的空氣凍得縮成一團,而廟內幾人都是修士,似乎不在意夜里的寒氣。
一個天藍色綢緞的消瘦中年人靜坐廟中東墻邊,一個紅衣少女在他面前神態親密,旁邊還有個短須男子,正是神農派黃泉、海棠、梨淵。西墻邊站著四個少年男女,分別是月風、蘇穎、梨升、梨婉。
海棠對那邊月風喊:“喂,月風,休息好沒?這就比試吧。”
蘇穎說:“明明是你怕比不過月風,趁機去向黃泉前輩請教,也不怕丑。”
海棠說:“喲,你一扮作女兒家,話也變多了。”原來海棠、梨淵早就發現了梨婉、梨升藏身的客棧,蘇穎男裝幾次去找梨婉,后來又換做女裝,自然逃不過這雙眼睛,只是HD城內畢竟趙王眼皮底下,客棧中又有許多常人在旁不好動手,因此等到他們去郊野采藥才動手。
“你!”蘇穎一陣驚怒之后,想著怎么她似知道我的心事,莫非這么容易被看出了?偷偷抬眼去看月風,竟然不再還嘴。
海棠見她看月風的神色,轉對月風說:“你說男子愛溫柔的女子還是嬌蠻的?”
月風還在想如何一點穴應對海棠,隨口說:“溫柔的吧。”
海棠說:“咱們雖然比試,我卻不想傷你,但盼你萬一贏了一招半式也不要對我這個弱女子下狠手,你說好嗎?”
月風說:“這個自然。不敢唐突姑娘。”
海棠得意向蘇穎一笑,又對月風說:“我也會手下留情,可不像蘇穎姑娘,總要置你于死地。”原來,她偷聽蘇穎與梨婉房中密話,知道蘇穎曾帶同門重傷月風。
蘇穎臉上泛起紅光,心想:“我只與梨婉說過鬼谷派中初見傷他的事,怎的她也知道?”她見海棠風情萬種地將秋波飄向月風,卻顧不得想那多,一叉手說:“月風,她一定有詐,你不許留情。”
月風未作答,海棠已經搶著說:“謝謝啦,我就知道你不忍心傷我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雙眼水波蕩漾,兩人哪像要大戰一場的對頭。
蘇穎急地跺起碎步,梨婉已經拉過她。她在一旁看的明白:海棠故意惹她動怒,所以拉住她免得當眾失態。
海棠見蘇穎焦躁的樣子,暗自好笑。她對月風說:“我輸了自然放了梨婉,只是經書不知道被她藏在哪里,如果我贏了必須歸還本派。”
月風想她們門派的事情,他是旁人不便代人答應,轉頭看梨婉。
她輕輕點頭說:“海棠長老,本門的經典在掌門交替或者非常時期向來由大長老看守保管,我見你推舉這個害死師父的叛徒才偷了出來。只要你答應不推舉他做掌門我自然歸還。”
梨淵在一旁冷冷說:“你不要亂說,憑什么說我害師父……”
海棠揚起一手,阻止他,對梨婉說:“好,我給個機會你說清楚,要是有一句假話,我立刻取你性命。”
梨婉似沒聽見,繼續說:“師父修行時突然大病,我本來每天為他煎藥,就要痊愈,可一換做他煎藥就突然病重。”她指向梨淵,手指微微抖動。
梨淵說:“哦?這可奇怪了,說不定是你在藥里面下了毒,到我煎藥的日子才毒發,好陷害我。”
梨婉說:“你!你確實沒有在藥里下毒,可你卻趁著煎藥在他的飲食里做了手腳。”
梨淵不說話,只是輕哼一聲。
“你想說那些飲食也沒有毒是不是?本來那些飲食也沒有什么大礙,但是吃下后令藥沒有作用,因此師父的病才會復發……后來你設法引來了本派的對頭‘萬毒宗’來……師父強行運轉靈力與上門的強敵周旋,最終才導致元神耗盡身亡。海棠長老,你仔細想想這些是不是太巧了?”她忍著淚痛述,聲淚俱下,卻義正言辭。
她和梨升本不知道本派太師叔黃泉還活著,現在抖了出來也希望黃泉作為本派長輩能出面主持公道,時機正好。其實這些都是她根據蛛絲馬跡的猜測,全無證據,只是梨淵種種所行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因此就大膽講了出來。她本身就對藥理深研,就算一位藥少了丁點也能發覺,自然感到了師父飲食中隱隱有些變化,可是一時沒注意竟讓師父間接被害,與梨升兩人分析許久只推論出與梨淵有關,隨后被他一路窮兇惡極的追殺更是認定了這個兇手想殺人滅口。那日梨升誤以為天心是追來的海棠或者梨淵,多日喪家犬一樣的奔命,實在氣惱才橫殺出來攔住天心。
“明明是你偷去了本派保管在海棠長老那的經書,現在死到臨頭反而矢口否認。”梨淵聲音有些顫抖,心中震撼地想,我已經萬分小心,怎么還是被這丫頭發現了端倪。
梨升怒氣沖沖,說:“無恥!不是你作惡在先,又花言巧語騙得海棠長老推舉你做掌門,我們又怎么會拿走經書,你一路支開海棠想對我們下毒手滅口,這難道不是做賊心虛?”
海棠從后方凝視梨淵,寒冬臘月他后背卻被汗水打濕了。她輕哼一聲說:“梨淵,你一路說他們兄妹十惡不赦,偷拿了本門秘籍。”又問梨婉:“我又憑什么信你空口無憑說的?”
“海棠長老,你沒發現他一路追到HD,動手都支開了你,不讓我有機會吐露。你們抓住我后,我一直不說黑水功與百草經下落,就是怕他沒有忌憚后殺我滅口。”
梨淵提高了聲調說:“海棠長老說的不錯,這些不過都是你信口開河的推測,任你說的天花亂墜,可你偷取本門秘籍絕對錯不了。按照本門門規應當由掌門親自動手處死,我不過是鏟除叛徒。現在師父已經入土為安,你想怎么說都行。”
梨婉說:“你自己深處嫌疑,又怎么能再做掌門,這事情不搞清楚前,理應由旁人暫代掌門。黃泉太師叔,你旁觀者清,請為門派著想主持公道。”
海棠、黃泉事發時一直不在門派內,對掌門海落的死因知之不詳,見到掌門吊喪時,梨淵只是說中了萬毒宗的毒手,從傷勢來看也確是如此,她雖然隱隱覺得其中另有隱情卻一直聽由梨淵一邊倒的述說,自然先入為主。再加上梨淵以神農百草經作為誘惑,許諾讓海棠隨意參閱,以她定奪本門大事,加上各種利誘才讓她勉強同意他擔任掌門。她想起梨婉在溪水邊說過“拿走經書實在有苦衷”,只是性子太急,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沒有聽她說完就要動手。梨升滿以為他們兩人蛇鼠一窩,更是不愿與她多辯解,因此海棠一直被蒙蔽誤會了兄妹兩人。
梨婉從發現梨淵的小動作后,初逢師父去世,悲痛不已,等想吐露梨淵的古怪行徑,他已經騙取海棠信任暫代掌門。她只與梨升說了內情,兩兄妹商定偷走神農百草經逃跑。而梨淵雖然追殺兩人,卻只是心虛,根本不確定兩人是否發現了什么證據。
梨婉被抓后,一路跟著海棠、梨淵,擔驚受怕,她知道只要說出梨淵的用心,只怕他當場就要殺人滅口,因此一直裝聾作啞直到此刻暫時安全脫身,又有本門前輩在場,才趁機說出了情由。
這么一來海棠、梨淵都心里一驚。海棠驚的是如果這丫頭說的真的,那她差點被人當成刀使;梨淵驚的是原來她早就發現了,剛才一路上卻不露一點聲色,應該在路上就解決了她。此時黃泉太師叔在他更不敢輕舉妄動。
黃泉一直不置一詞,心想:“我幾十年前詐死早已脫離本門,今天救起這小子全是看他桀驁的性子與我有幾分相似,小輩之間的事我又何必去管。”他神色黯淡說:“梨婉,我遭難時本門無人護我,我從詐死歸隱起已經不是神農派的人了。這一代的恩怨你們該自行處置,就算查出了是非曲直,也該自行了結。”言下之意還是不去插手。
“梨淵,你言而不實,自然無法再做代掌門,把黑水功上部取出我來保管。”海棠說,“梨婉,你偷了秘籍已經是事實,只是不知起因如何,暫時留你不殺,如果你是說謊,拖延了這一刻,我以后絕對讓你吃不消,你把百草經還有黑水功下部交出來吧。”海棠盡管覺得在這事上丟盡了顏面,但一想到梨淵的誆騙就氣不打一處來。
“秘籍不在我身上,你不是搜過了么。而且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否能秉公處理。”梨婉說。
梨升補充:“不錯,你不問明原委就對我們下手,我們難以相信你。”
海棠臉上一紅,她自當這么處理已經算是公允,可見兩人不信自己,這大長老的威信以后在門派中怎么服人。她雖然才如花般的年紀,但是精明能干,術法又遠超同門,哪里想到有人敢利用她,心里已經后悔聽信梨淵讒言。神農派的醫館廣布天下不是普通小門派,其實她本身在門派中極有威望、手段干脆,平素處事也公正,否則也不會穩坐大長老交椅,這次受了梨淵各種利誘差點犯了大錯,此刻雖然覺得不該,但又怎么會在人前承認。
她猶豫片刻,揚聲說:“本來我已經和月風訂好了賭約,既然這樣我們還是靠實力說話吧。”她竟然也不想爭辯,當機立斷要靠實力來解決爭端。
月風初見梨婉出手救助不相干的嬰孩,就覺得她善良仁厚,深信她剛才所說不會有假,已經存心為她出力,順便也報答她救治無名重傷。他輕擺衣袖說:“海棠姑娘,動手吧。你要輸了,經書怎么發落就要聽梨婉的。”
月風、海棠走到場中,暗暗凝聚靈力。
突然,兩人同時朝向大門。海棠將要動手,已將神識展開到將盡二十丈,月風也將神識從平時十丈自然延伸到了幾十丈,兩人都發現有一眾人快速從路上靠近過來。
不片刻,一個嘹亮的聲音傳來,“我們也來湊個熱鬧,贏了的處置經書。”月風、海棠講話時聲音不大,可來人遠在數十丈外就能聽聞,憑耳力絕對做不到,只有神識已經貫通聽覺的高手才能這么遠“聽”到。
月風在鬼谷派道經殿中廣閱群書,他知道神識初時如同無形的觸手、探頭,只能接觸事物,只具備觸感,可久而久之熟用之人自然就能就能形成“感官”,很多門派有鍛煉神識五感中觸、視、聽、聞、味等幾類感官的秘術。他記得一部書中講述神識妙用:“神念境界之神識神通,一到境界圓滿自然通曉,如嬰兒張眼天生能視,側耳天生能聽,嘴能知味……”除此,藏書中許多遠處攻敵的術法,都需要具備一些神識感官以輔助。而鬼谷派重道輕術,卻不太重視這些術法神通的習練,境界一成術法神通自通,比之專門修習神識秘術要自然純粹的多。
月風此時已經能以神識簡單“視”物,白天救梨婉、蘇穎、梨升時能分辨出男女,卻不能分辨出相貌、衣著色彩,更“聽”不見幾人對話,只因他神識不過用來幾月有余,平時專注輕功,后來全神去鉆研點穴,還沒有領悟神識妙用。
不片刻從廟門跨進來十五人,但只有一個腳步聲,瞬間堵住了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