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晉惋嘆道：“那可惜了。”

　　當(dāng)然不會。

　　遠(yuǎn)姝立即道：“敢借臨君玉口，給曲子取個名？”

　　“卻之不恭。”臨晉合眼細(xì)細(xì)回品著剛才的琴聲，如音在耳，說：“葉聲作襯，焚香入境；余音飄渺，低時如細(xì)語，卿卿吾心，流連忘返。就叫‘沉心’，如何？”

　　遠(yuǎn)姝點頭，“此名甚好，多謝臨君賦曲美名。”

　　此時，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啊！”小瓜驚覺，“是夫人回來了，娘子，你該陪夫人上香祈福了。”

　　“什么！這么快？”

　　遠(yuǎn)姝也顧不上得不得體了，被小瓜拽著就走，“娘子再不走，夫人就要以為你偷懶了。”

　　臨晉一時錯愕，有什么話也問不出口了，看主仆二人匆忙離去的樣子，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只見在遠(yuǎn)姝消失的院門處，她又探出頭來對他喊：“我叫遠(yuǎn)姝，臨君記住了昂，記住我啊！”

　　小瓜伸手一拉，“夫人來啦娘子！”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直至聽不到了。

　　臨晉微揚起嘴角，“遠(yuǎn)姝......”

　　“臨副將。”一名士卒從外進來，行禮。

　　臨晉稍收起心思，沉聲道：“可有抓到逃犯？”

　　“是，已押往城中方向，上將已率眾兵卒在路上，近午時入城。”

　　“好。”說完，再瞧那主仆消失的地方望一眼，就轉(zhuǎn)身和士卒走了。

　　廟宇廳堂內(nèi)

　　薛夫人見下人擺完早膳，卻少了一人，便問身邊婢女：“怎不見遠(yuǎn)姝？”

　　婢女回想方才遠(yuǎn)姝去的方向，“興許是撫琴來晚了。”

　　“如此最好。”撫琴之事是薛夫人安排的，在出發(fā)之前，她便囑咐遠(yuǎn)姝，切不可落下琴藝，以至于將琴帶了過來。

　　‘噠噠......’

　　門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遠(yuǎn)姝收起忙亂情緒，溫雅著進入廳堂：“母親，您喚我？”

　　薛夫人點頭，示意她，“坐吧。”

　　“是，母親。”遠(yuǎn)姝就坐于薛夫人對面位置。

　　“今晨撫琴還順利？”

　　遠(yuǎn)姝剛咽下粗糧，抬眸道：“是，順利。”

　　臨晉一事便不說了吧，男子與女子在后院相談，傳到她母親那里，指不定要糟一頓罵。

　　薛夫人暗嘆一氣，知女莫若母，定當(dāng)好生教育，免不了多叨叨幾句：“你將要及笄，切不可再隨性風(fēng)流。”

　　此話之意遠(yuǎn)姝明了，不過是提醒她莫要與其他男子相近，她前些時候就對那張?zhí)觳藕瓦h(yuǎn)姝的靠近略有不滿，盡管張家富甲一方，她亦想張?zhí)觳艦樗觯瑓s是不想其壞了規(guī)矩。

　　而遠(yuǎn)姝只能迎合母親之意：“母親，女兒知曉，所以您讓我抓緊著撫琴，為的我將來嫁人，不會被夫家瞧不起。”

　　薛夫人寬慰：“你知道便好。”

　　遠(yuǎn)姝懵懂，她豆蔻年華將過，未嘗兒女之情，便不知嫁人何感。

　　現(xiàn)在能輕易說出，不過是對綱常的了解，她必會走到那一步。

　　遠(yuǎn)姝突然想起方才后院的臨君，怡情悅性：“母親，我們何時啟程歸家？”

　　薛夫人從容著：“三日后。”

　　“這么快！”遠(yuǎn)姝驚言。

　　薛夫人睨她不懂規(guī)矩，大呼小叫，又狐疑道：“你先前不是早就膩了這里？怎又突然嫌快了？”

　　遠(yuǎn)姝似被戳中心思般轉(zhuǎn)移話題：“呃......沒有，就是尚未走過雒陽街道，覺著可惜了這一趟。”

　　“我們出發(fā)前會先到城中備口糧，你可逛些時間。”

　　薛夫人知道，在廟宇的這些時日，卻是悶著了遠(yuǎn)姝，可這里并非膚施，萬一有個好歹，那真是無處叫冤。

　　“......好吧。”

　　一婢女上前，“夫人，上香的時辰到了。”

　　薛夫人放下梜：“好。”

　　應(yīng)聲便起身，遠(yuǎn)姝跟上攙扶。

　　半個時辰后，廟宇旁溪流處

　　遠(yuǎn)姝在悶悶歇息，婢女小瓜正梳洗錦巾。

　　遠(yuǎn)姝在其身后突然問：“丫頭，你可知及笄之后嫁人是何感覺？”

　　“嗯......”小瓜猶豫些許，道：“娘子，奴婢還未到提及婚事之時，自然不知是何感覺。”

　　遠(yuǎn)姝‘唉’嘆一聲：“你這倒也是。我只知嫁人后就要整日面對著夫君，還不能拋頭露面，就像母親那樣，即便是出門，也要一堆人跟著，不得絲毫自由。”

　　小瓜輕笑著，了解遠(yuǎn)姝的煩惱，“娘子，奴婢雖不知嫁人的感覺，但若是與心悅之人整日面對，應(yīng)該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心悅之人？”遠(yuǎn)姝突然想起臨晉，蹙眉。

　　“娘子可是有心悅的人？”

　　遠(yuǎn)姝手肘撐起下顎，“這......”不知啊，可如果能每天見著臨晉的話，是挺開心的。

　　是夜，后院

　　月色清涼，露霧稍重，院的內(nèi)外昆蟲鳴叫，偶有清風(fēng)掠過，引起輕紗飄揚。

　　遠(yuǎn)姝將琴撫上，撩撥絲弦，奏出‘沉心’。

　　奈何她思緒纏繞，不得要義。

　　一曲罷了。

　　臨晉倚在圍墻之上，睜眼凝視這空寂之夜，“你為何這般心煩意亂？”他聽出了琴聲中的情緒。

　　遠(yuǎn)姝一驚，回眸往上，只見月下之人雙手墊背靠于墻，身形頎長，青衫飄逸，臨風(fēng)沐月。

　　她故得矜持問：“你怎會來？”

　　“......路過，聽到琴聲便過來瞧瞧。”

　　遠(yuǎn)姝垂眸，行至那方墻下，蹲靠在墻根處：“......”

　　臨晉見遠(yuǎn)姝默不作聲，少了白日里的靈動，偏眸問：“你有心事？”

　　“可能吧。”遠(yuǎn)姝是何心事，她沒有大概，只知對未來的迷惘。

　　臨晉不得要領(lǐng)，那他就不問罷，“不說也可以。”

　　“今日母親提及我及笄之事，我有點不知如何是好而已。”

　　是了，她煩郁的地方正是因此事而起，女子及笄是成人之意，成人要做什么，她知曉，卻偏想逃避。

　　臨晉沉默了，周圍寂靜得似能聽見風(fēng)聲，因這話，又聽不見。

　　“你可知你未來夫家？”臨晉突然問。

　　遠(yuǎn)姝搖頭，“不知。”

　　又補充一句：“所以才手足無措。”

　　“......”

　　她抬眸，見他衣衫搖擺，問：“你是睡不著？所以才路過這里的？”

　　臨晉想了一下，又閉眼目養(yǎng)神，“知音難覓，你可認(rèn)為我是尋著你的琴聲來的。”

　　遠(yuǎn)姝垂眸，心有些許悲涼，“再過幾日你便聽不到了。”

　　“為何？”

　　“我要隨母親回家，來此地是回宗族廟宇祈福，只逗留幾日而已。”

　　是了，回到膚施，他們便沒有機會再見，所以有點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