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城下這般喊話,城頭守軍不敢怠慢,立即前去稟報。
很快,守將郝效忠帶著一眾隨從,急急上得城樓查看,他手扶堞垛向下望去,正好看到那名身著紫蟒袍,腰鍮銀帶,頭戴三山紋翅帽的太監韓贊周,亦抬起頭來望向自己。
郝效忠未及發問,這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已是頗為耐煩地自報家門:“咱家乃是南京守備韓贊周,特來九江宣旨,城上守將何人,可速速開門迎接。”
郝效忠仔細看了一番眾人,不覺有異,遂大聲回道:“韓公公,在下乃下九城守將郝效忠是也。請公公稍等,在下這就開門。”
一語言畢,他立即跑下城墻,一邊派人前去通稟太子,一邊自己與守門士卒一道,吱吱作響地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迎接韓贊周等人入內。
而待這韓贊周及其數十名隨從,一齊入得城中后,郝效忠復命人立即關門,拉起吊橋,將西門徹底關上,以免城外的左軍,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公公,這邊請。”
隨即,郝效忠態度恭敬地作了個延請的手勢,那韓贊周斜了他一眼,便嗯的一聲,隨他朝城中行去。
這一路上,但見城中百姓,生活秩序井然,神色如常,竟是完全看不出,在前幾天才發生過一場重大的攻城戰,韓贊周心下,不覺嘖嘖稱奇。
他更親眼見到,城中那寬闊的廣場上,有大批新招的輔兵,正在一名手持紅旗的參將指軍下,緊張地訓練著,那喝哈的口號聲,不斷地傳入耳中。
韓贊周心下暗想,看來九江城中無論生活還是戰備,都是井井有序,安排得十分妥當。只不過能安排好這一切,卻是何人之功呢?
仿佛看出了韓贊周眼中的疑惑,那領他前行的郝效忠,一臉得意地開口介紹。
他向韓贊周簡要介紹了一番,前幾天,是如何在太子的帶領下,制造了大批震天雷,自己與城中一眾守兵,在太子指揮下,最終如何擊敗左軍的進攻,順利守住城池。
聽完郝效忠介紹,韓贊周雖然表面連連點頭夸贊,心下卻是凜然。
不是吧。
這個太子,不是向來長于深宮,向來怯弱無為么,怎么竟有這般能耐?
此人竟然在短短時間內,籠絡人心,獎率士卒,令軍民同心齊力守城,還能制造什么陶罐震天雷,這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不過,這樣看來,那太子能有這般本事,他們能守住左軍的攻勢,能保住這九江城,倒也并不出奇了。
韓贊周心下感慨不已,隨著郝效忠且行且走,忽地一陣南風吹過,一股撲鼻的大糞臭味,立即迎面而來。
韓贊周厭惡地皺起眉頭,而一眾隨眾,亦是人人皺眉,紛紛掩鼻。
“奇怪,難道在這九江城中,竟還有百姓在淋糞種菜不成?”有隨從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時,那領路前行的副將郝效忠,反是哈哈大笑起來:“各位有所不知,此乃太子在城南新辟的硝田,因需采集糞水培殖火硝,故有這般臭味。公公若有興趣,末將倒是可帶公公前去參觀一番。”
韓贊周乃是向來養尊處優之輩,此刻被惡臭薰得正難以忍受,聽得郝效忠這般一說,將頭搖得有如拔浪鼓一般。
“不必了,不必了,咱家實在受不了這般惡臭,將軍且快些帶咱家去官府給太子宣旨為要,這硝田么,就暫且不必看了。”
郝效忠呵呵一笑,亦不多言,復帶他們穿過了兩條街巷,便到了城中官暑之處。
‘公公,里面請。’
他們入得府門,便見得離府門約十來步處,擺了一處香案,上面擺了紅花鮮果,還點了裊裊薰香,那太子已然率領知府袁耀然、同知蔡確等九江城官員,在香案之后,排隊恭迎。
韓贊周又瞅了瞅腳下,發現地上已排了一條長長地紅地毯,正好延伸到了自己腳下,心下頓是甚是欣慰。
不錯,看來這太子,身份雖然十分尊貴,但對待自己這個天家來使,還是禮數十分周全的嘛。
韓贊周快步過去,來到香案前,展開圣旨,向王明等人朗聲誦讀。
這圣旨的內容,倒與先前朝廷飛鴿傳書送來的信件相差無幾,王明等人俯首默聽,待韓贊周讀完之后,才一齊高呼萬歲。
隨后,王明上前數步,一臉恭敬地從韓贊周手中接過圣旨。
直到這時,韓贊周才半瞇著眼,將這太子從頭到腳,好生打量了一遍。
韓贊周先前在京師時,也曾見過幾次少年時的太子,不過現在這么多年過去,記憶中太子的模樣已然多有模糊,現在看他,已然頗有生疏之感。
不過,這太子看上去,也不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已,除了模樣英俊些外,倒也并沒有什么特別出奇之處。
他再一想到,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少年,僅憑一個來歷不明的太子身份,就能將九江從上到下治理得井井有條,還能率領城中軍兵與百姓齊心守城,制造什么震天雷,將城外多達十萬的左軍徹底擊潰,保住了這座東南重鎮,這,這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能力啊!
這樣出類拔萃,堪稱人中英杰的少年,真的是曾經那個怯弱無為,連生人都怕見的太子么?
而這位太子相比,那南京城中,肥胖如豬,毫無作為,天天只想著吃春藥玩女人的蛤蟆天子朱由崧,簡直就是……
韓贊周心下,一時間五味雜陳,竟有些茫然無措之感。
不過,韓贊周迅速地從迷思中回過神來,他微微一笑,復對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圣上封你為江西都督,足見看重之情。老奴在此,亦為太子一賀。”
王明看到面前這個在明末歷史上頗為有名的老太監,正一臉諂笑地向自己拱手道賀,心下不禁泛起一絲冷笑。
這個韓贊周,這般逢迎功夫,倒甚是不錯。
他尚未說話,韓贊周笑容微斂,壓低聲音道:“殿下,老奴此來,不單只是代圣宣旨,另外還有一事,卻要與太子單獨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