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師回朝的晚宴上,肖離愁溫了一壺桃花釀,捎上那只啃雞腿正歡的小兔子,坐在涼亭里閑聊。
月亮懸在樹梢上,清冷的光線灑在兩人身上,他問她:“喜樂,自東夷邊疆以來,你也算是功德一件,說吧,你想要什么賞賜?”
喜樂啃雞腿啃的滿嘴殘渣,抬頭看他,竟覺得此刻他比雞腿還好看,她挪了挪屁股朝他撲了上去:“什么都可以嗎?”
他淺笑:“你不會想要我以身相許吧?”
喜樂毫不避諱的點點頭,她自然是想的,做夢都想,她問他:“可以嗎?”
肖離愁頓了頓,看著這只好色的兔子,心里既然覺著有些癢癢,可到底理智大過感性,他伸手推開那湊近的額頭。
“除了這個。”
喜樂不滿的哼了一聲,悶悶的回句:“除了這個,我也什么都不想要。”
看著她憋屈的小模樣,肖離愁嘴角微揚,拂手拿出一串手鏈給她:“喜樂,我看東夷女子都喜此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樂佯裝生氣的瞥了一眼,立馬兩眼放光,拿了過來在月光下晃了晃。
這手鏈倒別致,也很簡單,一根紅線兩個鎏金紋絲籠子,里面鑲嵌著朱色的相思豆,相思豆上刻著喜樂二字。
她喜開顏笑:“喜歡倒是喜歡,但是比起你,差太多了!”
白弈來的時候悄無聲息。
喜樂想,師傅大概是真的生氣了,那雙常年含笑的眸子都變的冰冷刺骨。
他“唰”的一下不動聲息的出現在鎏金涼亭后,還是那道勝雪的仙袍,目光淡淡的落在肖離愁身上。
他迎面走來,開口:“這位兄臺,我來接我的夫人。”
肖離愁微微瞇了瞇迤邐的桃花眼,大抵是被他的風采所迷,大抵又是為我的夫人這詞感到驚訝,足足半盞茶的時間,仍是不動聲色。
“師傅,誰是你夫人了?你莫要害我。”喜樂氣急敗壞的反駁道,一口朝那手臂咬去。
白弈并不惱怒臉上帶著笑意,他揉了揉喜樂腦袋,跟肖離愁卻是客套的緊:“我的夫人數月未歸,讓我甚是擔心,這段時間叨擾公子了,過幾日定當來報答公子。”
白弈嘴角含著笑,但那笑意太過淺薄,看著就像是赤裸裸的挑釁,他一遍又一遍的強調著“我的夫人”,弄的肖離愁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應付著白弈。
喜樂被帶回青丘,身上還有白弈設置的禁制,踏出青丘結界一步,栓在腳踝上的銀鈴就響個不停。
喜樂從來沒見過師傅態度這般強硬,從前都對她客客氣氣溫溫和和的。
她服軟,化成狐形在他懷中蹭來蹭去哀求道:“師傅傅,好師傅!徒兒求求你,放徒兒出去吧,徒兒都刻苦用兩年功化成人形了!”
“喜樂,萬事都依你,唯此一事不行,你可是忘了在長姥姥面前誓言了。”
喜樂記得,兩年前,她在長姥姥面前發毒誓,此生再不踏足凡間半步,不然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這才免去五十年面壁思過之苦。
可是發誓過后,喜樂也向神明祈求撤回誓言了,神明默不作聲,喜樂便兀自認為那是許了。
“師傅!你怎么也變的蠻不講理了。”喜樂氣呼呼的跳了下來。
待喜樂搖身一變成了曼妙女子時,白弈出神越發深沉了,透過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眉眼,目光悠然落在別處,那是千帆過盡的沉寂。
白弈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此事免談,他城府太深殺戮成性,為師不許。”
“喜樂,我只希望你此生喜樂安康,無情無愫也好,癡傻愚鈍也罷,我都會待在你身旁,護你周全。”
青丘落英如云花期經年,美不勝收,朝陽谷以北有片三里藤蘿林,那便是影息三哥驚華的住所。
驚華經上次事故之后,性格怪癖孤立,避世不見眾人,可唯獨待見喜樂這只笨狐貍,喜樂時常想,要是三哥不喚她笨貍子,那他就完美了。
喜樂坐在紫藤蘿秋千上蕩來蕩去,玩的乏了,就靠在驚華身上呼呼大睡,他身上有股好聞的凡間煙火味,幾百年來消之不散,就跟肖離愁身上的一模一樣。
大夢初醒,她抬起那氤氳著霧氣的眸子問他:“三哥,你可曾后悔過?”
藤蘿花隨風飄揚,花落滿地,幾百年間,驚華早已修的八尾,他淺笑,答案還是如出一撤:“從未。”
是年,洛陽八月即飛雪,喜樂每每從青丘逛到洛陽城郊,都不見肖離愁來山中祭奠逝去亡靈。
喜樂眼巴巴的學著人類修書幾十封寄了出去,可全都石沉大海,音信全無,未得一封回信。
大雪已至之時,城中傳來消息,肖離愁大將軍衛國有功,天子賜婚一樁,凡是舉國上下入的了將軍眼的,封侯賜爵賞黃金萬兩。
頓時,方圓數百里前來試探運氣的未婚女子,排到了十里長街,踏破了將軍府的門檻,至今未有一人入的了將軍的眼。
青丘狐貍洞的喜樂也坐不住,鬧的更兇了,惡狠狠的揪住老太祖的白胡子不放手,疼的老太祖哇哇叫:“太爺爺,你常常教導我寧拆十座廟,不廢一樁婚,可現如今放在我身上,為何就不許了?”
“不是不許,喜樂你這樣做,可對得起白弈?他已經足足等了你……”
“太祖,隨她去吧。”白弈拂手一揮出現在眼前打斷了話語,眼底深處盡是落寞,近來,他似乎變的不太愛笑了。
喜樂記起之前,白弈從草叢中抱起不知多少次被長姥姥扔出狐貍洞的喜樂,順著她的雪白的皮毛,眼眸似笑非笑:“喜樂,你可是又惹你長姥姥生氣了?”
“嗷嗷嗚嗚……”喜樂不滿的在懷中蹭了蹭,表示她的抗議。
言外之意是,長姥姥為老不尊,總是胡謅八扯,我一點都不喜歡老姥姥,我最最最喜歡師傅!
白弈總是能知道她想要表達什么,淡漠的開口:“喜樂,你可知道喜歡為何意?”
“師傅,喜樂知道的,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嫁給他,就像是大哥娶妻生子一樣!喜樂長大了要嫁給師傅!”
白弈一晃神,薄唇緊抿,看不出任何神色,甚至都忘了笑。
喜樂來到將軍府前,可算見識到傳聞中那盛大場景,有不及而無過之,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
肖離愁倒是為人豪爽,大手一揮淘汰數十人,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裊裊婷婷故作姿態走到他面前,胭脂水粉涂滿了整張臉。
他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