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后,蘇羿回到房間,從床底下拎出一壇泥封黃酒,這是他前兩天從老爺子那里偷偷順出來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服用續骨丹。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酒壇子蓋,倒上一碗,一時間酒香四溢。
院子里的雨晴不由聳了聳鼻子,自從嘗過酒的滋味后,就深深迷戀上那種醉生夢死的感覺,此時隱約聞到一股酒香,難免嘴饞。
蘇羿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感覺有點苦又有點甜,他喝不慣黃酒。
旋即,他服下續骨丹,喝光碗中酒。
續骨丹入體,蘇羿的身體開始慢慢發熱發紅,他原以為是不勝酒力的緣故,但是后來才發現,是因為有一股力量從他的體內散發所導致的。
除此以外,他的右腿出現了酥酥麻麻的癢意,甚至還發出噼啪聲響。
蘇羿看得目瞪口呆,這續骨丹藥效驚人,果然名不虛傳,照這樣下去,何須一日見好,恐怕一個時辰就能恢復。
或許是因為東方淺汐的煉丹術超凡也說不定。
蘇羿不想干坐著等右腿復原,他戴上鐵箍,進入丹室,將五十余頁一階丹方全部記在紙上,期間還嘗試了幾次破解第二扇門的棋局,結果自然慘敗。
一個時辰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當右腿的癢意緩緩消退時,蘇羿雙腳落地,見并無大礙后,他又走了兩步,接著小步變大步,最后甚至小跑起來。
人生幸福之事,莫過于大病初愈、久別重逢、失而復得、虛驚一場。
蘇羿驚喜之余,有些不知所措,眼眸里噙著淚花。
忽然,他低頭瞧見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躺在地面。
是東方淺汐遺落的封存珠。
蘇羿撿起珠子,也不急于物歸原主,待他研究透徹了再歸還也不遲。
他將封存珠放進抽屜,走出房間。
雨晴見到蘇羿的右腿復原,雖然愣了一下,卻一點也不覺得訝異。
“還不快把輪椅推來?少爺我要出門了。”蘇羿刻意提高聲音。
雨晴眼神兇惡,當即瞪著他。
蘇羿不想跟她一般見識,只能從角落里找出拐杖,懸起右腳,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臨別時不忘叮囑一句:“我右腿復原的事不許說出去。”
雨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幾個手勢,無聲抗議。
袁華呀了一聲,恍然大悟道:“看來少爺是個低調謹慎的主。”
蘇羿如往日般走在大街上,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似乎對這位蘇家公子哥的可憐狀都習以為常。
“公子小哥,今日不來玩兩盤嗎?”
蘇羿聞言,先是愣了愣,然后轉頭對旁邊的傴僂老人抱拳道:“老爺爺,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身子骨還算硬朗。”老人笑道。
老人正是先前在街邊擺攤的下棋人,而且給自己定了個奇怪規矩:十文一局,每日三局,下完即止,三餐足矣。
且不說十文錢只夠買兩個饅頭,若是哪天遇上高手,豈不是要挨餓?
蘇羿好像想到了什么,愣在原地,略有深意地看向老人。
他蹲坐在老人面前,試探性問道:“上次聽老爺爺說起,您在朝歌城里待了有十年之久?”
“已經記不清是十年還是九年了,反正是挺久的。”老人撫須笑道。
“每日三局,都能下完?”蘇羿問道。
“哈哈,朝歌城的人口將近二十萬,區區三盤自然能下得完,當然了,若是碰上個下雨天,偶爾也會剩一兩局。”
得到答案后的蘇羿,立即后退兩步,伏地跪拜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你?!”老人嚇了一跳,連忙跪下,道:“可折煞老奴了。”
蘇羿畢恭畢敬道:“請先生傳授我圍棋之道。”
老人一愣之后,問道:“你真想學?”
蘇羿點點頭。
老人沉思良久,才說道:“既然你有心想學,那為師定然傾囊相授。”
為師?
蘇羿驚喜交加,正想行三叩首之禮,卻被老人制止道:“起來吧,老夫并非拘泥世俗禮儀之人,已經拜過就不必再拜了,回頭補上一杯拜師茶便可。”
蘇羿嗯了一聲,道了聲謝師父,不再矯揉做作。
老人正襟端坐,端詳了幾眼,欣慰問道:“徒兒叫什么名字?”
“小子姓蘇名羿。”
“對弈的弈?”
“射羿的羿。”
蘇羿從錢囊里摸出五兩銀子,遞給老人,說道:“師父,出門太急沒帶太多銀兩,您先拿著。”
老人推辭不受,說道:“為師能養活自己,再說,我也不是看上你的銀兩才收你為徒。”
蘇羿笑道:“徒兒知道,但是既然我是您的徒弟,您的余生當然由我來供養,哪能讓您還如此勞累。”
說到這里,老人不再說話,眼眶濕潤。
“師父,我送您回去。”蘇羿說道。
老人瞥了一眼少年的右腿,搖頭道:“你這腿……應該走得沒我的快。”
“裝的。”蘇羿低聲道。
老人一愣,笑而不語。
蘇羿跟著老人出城,一路朝西南方向而去,沿途的村落里只有零星幾戶人家,依稀傳來兩三聲犬吠。
師徒二人順著一條泥沙小路,進入竹林,愈行愈深。
直到前面出現一間小茅屋,老人才停了下來。
這里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置身其中,仿佛來到桃花仙境。
溪畔茅屋前,圍了一圈籬笆柵欄,里面種有些蔬菜瓜果。
想必老人在這十年間,除了每日到城里擺攤,賺取些柴米油鹽錢,還躬身菜圃,自給自足。
老人一邊卷起衣袖,一邊說道:“徒兒,你先進屋隨便坐坐,我去看看小溪里的竹簍進魚蝦了沒。”
“好咧。”蘇羿應了一聲,手中拎起路上買來的兩壇酒,還有些油紙包裹的吃食,推門進屋。
屋內,并無太多家具,除了睡覺用的床外,只有臨窗的一張竹制小矮桌,兩塊蒲團。
矮桌上,擺著一枰保養尚好的棋盤,顯然這是茅屋里最值錢的東西。
天色漸暗,老人點燃青燈,室內頓時燈火通明。
師徒二人坐下來,邊吃飯喝酒,邊嘮叨家常。
蘇羿只知道師父姓何,至于名字,老人含糊其辭,說是給忘了。
他想了想,也對,十年孤獨,該忘的也都忘了。
今日,老人似乎很高興,喝酒如喝茶,一杯接著一杯。
蘇羿見此,也不打算阻攔,他嘗了嘗清蒸的溪蝦,咂摸嘴道:“雖然小了點,但是勝在鮮甜。”
不多時,老人就因為喝光了兩壇花雕而醉倒在地,醺態可掬。
蘇羿將老人扶上床,收拾好桌子,離開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