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馬車緩緩停在了許昌宮的廚房院子前。
“把糧食搬進倉庫里,肉食搬到地下室,其他的都送進廚房,你們這群鄉巴佬,不使喚就不知道自己動手是吧!老趙呢?”
從廚房里走出來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手里拿著搟面杖,一張大肥臉上只有兩個如同黃豆大的眼睛。
“你以前來過許昌宮?”
李庭岳沒有去看那個大步走過來的廚子,轉頭去問旁邊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
許昌宮雖說同樣是皇家園林,卻連普通大戶人家的宅子都比不上。
墻壁樓閣處處可見破損的地方,飛檐梁柱上的漆面也已經脫落了大半。
冬天本就萬物凋零,破敗的許昌宮則看起來更加荒涼。
也不知道那個傲氣的七公主在這里生活的如何?
也許只有這種地方,才能把她身上的菱角全部磨平,讓驕傲的孔雀低下頭。
那少年也同樣沒有去看氣勢洶洶的廚子,手搭涼棚向四周看了看,對李庭岳笑道:“跟著老趙來過幾次,每一次都有很多當兵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個當兵的都沒有。”
“去沒去過別的地方?”
“沒有。”
少年果斷搖頭,一雙手剛才也不知道吃什么了,油汪汪的,閃著光澤,隨意的在褲腿上抹了抹。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胖廚子已經靠近了馬車。
他剛想指著李庭岳等人大聲喊罵,大猛已經上前把胖廚子按在地上打了一頓。
廚子也沒有想到以往懦弱的馬夫會變得這么殘暴。
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
對方的拳頭打的很重,廚子瞬間就變得鼻青臉腫,一個肥大的腦袋腫成了豬頭。
這里是許昌宮,廚子在這里除了黃門令孫慮外,誰不給他面子。
連太子他都曾訓斥過,公主見到他也是和顏悅色,不敢給他臉色看,什么時候挨過這種打。
廚子挨了打,剛想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就被大猛在咽喉處打了一拳。
這一拳把他所有的聲音都咽了回去。
大猛打夠了,把廚子拖到了李庭岳面前。
“你知道七公主和太子住在什么地方嗎?”
李庭岳在胖廚子胸口狠狠捋了兩下,給他順了順氣,防止他被自己的肥肉憋死。
“公主住在錦繡苑,太子住在旁邊的書閣。”
胖廚子不知道李庭岳是什么人,但顯然不是送糧食的馬夫。
“帶路。”
……
司馬遹戰戰兢兢的縮在墻角,臉色蒼白如紙,根本不敢去看躺在地上的王虎,更不敢去看囂張的孫慮。
七公主神色哀傷的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王虎,知道他是為孫慮所陷害。
“公主,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小人只是自保,手下兵卒下手不知輕重,害得王大人受此等重傷,小人實在過意不去,傷口處的箭矢實在取不錯出來,小人已經找了醫師過來,也不知能不能來得及。”
孫慮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悔恨的幾乎要流出眼淚了。
如果不是不想做的太過,孫慮根本不會來七公主這里,他所做的無一不是想把事情鬧大。
王虎一死,七公主和太子最后一個護衛也就不在了,到時還不是任由自己為所欲為。
“如果不是孫令官言語辱罵,王虎斷不會動手,你這么做,應該是受到那個女人的指示吧!”
七公主知道,孫慮既然已經這么做了,就說明自己和太子的日子不多了。
唯一還沒有動手的原因是需要找一個罪名。
不管這個罪名是什么,只要足以置人于死地就可以。
朝廷諸公不會為了一個被貶的太子去找皇后理論,也不會因為這個太子的死而去怨恨皇后。
孫慮笑道:“公主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問呢!這讓小人很為難呀!”
“以什么罪名?”
“謀逆。”
七公主點了點頭:“的確,也只有這一條罪名,才能殺死一個太子。”
“本宮會如何?”她繼續追問。
孫慮作揖彎腰說道:“太子殿下伏法,公主憂慮成疾,自盡于錦繡苑,下官趕到時,公主已無生機。”
七公主閉上眼睛,長久不語。
司馬遹一直縮在角落聽兩人說話。
他以為這次和以往一樣,孫慮在嚇唬一番之后就會離開,離開時還會狠狠的瞪自己一眼。
可今天卻怎么會如此不同……
他聽到了什么?
孫慮不僅想要殺他,還想要殺他的姑姑。
他可是太子,盡管已經被廢了,可他依然是司馬家的人,怎么可以死在這里。
司馬遹從角落跑出來,跌跌撞撞的來到孫慮面前,噗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
“孫令官,你一定是聽錯了,我……我已經是被貶為庶人的太子,不會在妨礙到皇后娘娘,孫大人,請您轉告皇后娘娘,司馬遹已經是庶人,再也不會……”
司馬遹拉著孫慮的衣袍,苦苦哀求。
七公主不再說話,她對自己這個侄子已經徹底失望,甚至不想去看他一眼。
孫慮雙手攙扶,把司馬遹扶了起來,嘆道:“太子殿下,此乃皇后旨意,小人也做不了主,太子放心,你死之后,小人一定每年今天都會給太子殿下供奉。”
“我……我不要。”
司馬遹見孫慮身后的兵卒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一個酒壺。
酒壺上的傲雪寒梅圖鮮艷如血,透明色的水釉晶瑩剔透。
司馬遹看到酒壺,如同看到蛇蝎,連滾帶爬的來到七公主面前,抱著她的腿說道:“姑姑,遹兒不想死,你答應過我,要保護我的……”
七公主冷冷的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痛哭流涕的侄子,抬起腳,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臉上。
司馬遹頓時血淚長流,大聲慘叫起來。
“我司馬氏從太祖開始就統一中原,從無像你一般懦弱之人,孫慮,殺了他,本宮要看著你殺了他。”
七公主羅裙飄動,轉身坐在軟榻上。
孫慮嘿嘿一笑,擺了擺手。
兩個兵卒上前抓住了司馬遹,按在了地上,其中一人伸手捏來了他的嘴。
司馬遹想要掙扎,可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如何是兩個兵卒的對手。
被按在地上,連一絲反抗之極都沒有。
端著托盤的人來到司馬遹近前,放下托盤,拿起酒壺,輕輕傾斜,一條水線注入到了青瓷酒杯里。
孫慮上前端起酒杯,來到司馬遹面前。
“太子殿下,此事不怨小人,小人只是一個小小的黃門令,太子如果有怨,也不要來煩小人……”
孫慮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也沒有下手。
不是他不愿,實在是不敢。
不管他表現的如何兇狠,面對的依然是一位太子。
孫慮躊躇良久,酒杯還是緩緩向司馬遹靠近。
就在杯中的酒即將傾倒進司馬遹嘴里的時候……
砰的一聲!
錦繡苑的門被人從外面踹開,一個青年打著哈氣從外面走了進來。
“都說反派死于話多,以前還不太相信,現在我終于相信了。
殺個人都磨磨唧唧,直接用刀砍不行嗎,非要用毒藥,難道你們不知道,如果不能直接殺死神經系統,很多毒藥都是可以解的。”
青年慢慢的走進寢宮,直接來到了七公主面前,拱手道:“李庭岳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