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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錢江

第二章 盜夢空間

夢回錢江 錢塘聞堰 2039 2020-10-04 14:25:57

  午后暖陽,灑在病房里,又到了吃藥的時間。

  “慢點!”桌上數十種藥品密密麻麻地擺列整齊,活像一個小型藥庫,棲霞耐心地在一旁遞水,其中藥盒上舍曲林、帕羅西汀和氟西汀幾個字格外明顯,她眼神緊緊盯著,深怕我被水嗆著。這種藥品最讓人頭疼,患者家屬必須盯著,深怕病患藏藥,不然大家就有得忙了。

  “嗯!”我一定要趕快好起來,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我一邊吞咽著,一邊心里默默琢磨著。

  “錢塘郭里看潮人,直至白頭看不足。”隔壁老頭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出了聲,“不急!不急!”

  “怪老頭,裝什么滿腹經綸!”我狠狠地回瞪過去,心里暗罵道,“我要趕緊好起來,離開這一區,才不想同你生活在一起。”

  “老先生也是關心你嘛!”棲霞誠摯地向老頭表示感謝,同時將兩粒白色的藥丸塞進我的手里。

  “還在擔心他的身體嗎?”那老頭似乎察覺到棲霞微恙,便開玩笑說道,“看你先生那精氣神兒,怕是上輩子是武將投胎,垮不了、垮不了!”

  “要不咱們比試比試?”我聽得怪老頭如此“看重”我,一時也來了興致。

  “別了吧?你讓讓他……他年紀大了。”

  “好啊!”怪老頭聽完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手舞足蹈地暖身起來。

  “大家別開玩笑?醫院不允許的哦!”

  “比誰拆卸槍械快?還是比誰俯臥撐次數多?”我也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別鬧了!坐下!”好強大的氣場,瞬間各歸各位,安靜了下來,說完,棲霞收拾完碗筷,撤出了病房,被喚去護士臺拿更換的被單。

  “他記起什么來了嗎?”一個小護士一邊遞給棲霞干凈的被單,一邊問道。

  “好像有一些,最近看他和隔壁床的老頭挺聊得來的。”棲霞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隔壁床的老頭進療養院已經一年多了,病例本上寫著精神病狂躁癥,你可得看緊點你家那位。”

  “沒有那么嚴重吧?”對于小護士的提醒,棲霞低聲疑問道。

  小護士和棲霞講起了關于怪老頭的好多事:“有,在你家先生沒來前,他整天抑郁、失眠,講話前言不搭后語,顛三倒四,缺乏條理。”

  棲霞一聽,跟她相處下來的怪老頭簡直判若兩人,她憨憨地說道:“哦!那我先生來了,他有了伴,就不抑郁了。”

  小護士驚呆了:“泠小姐,你人真好!”

  棲霞笑了笑,說道:“哪里!哪里!”

  小護士低頭又查了查病患1923的病例,上面赫然寫著:創傷后應激障礙癥。

  創傷后應激障礙,被診斷為此人經歷、目睹或者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者他人的實際死亡,或者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事件,表現出混亂無助、回避、情感受限或出現錯覺、幻覺、分離性閃回等強烈的心理。

  “喂!小伙子,那霞兒姑娘對你不錯哦,你為什么整天冷冰冰的?”老頭趁棲霞不在,立刻躥到我的床尾,盤著腿坐在我的面前。

  我從下往上掃了一眼,怒道:“你……越界啦!”

  “火氣不要這么大嘛,昨晚是不是夢見自己在山坡上等了一夜,也沒有見到想見的人啊?”老頭一點也不生氣,挪了挪身子,笑著問道,“有什么困難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得上你?”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你坐到我的腳上,不硌得慌嗎?你難道沒有知覺嗎?”我雙眼瞪著他,臉憋得通紅。

  “哦!”老頭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不好意思地傻笑起來。

  “1、2、3、4、5、6、7”,每次念完感覺丹田處已經鼓到最高點,仿佛身體吸入的空氣到達了飽和。1秒鐘后,又開始倒數“7、6、5、4、3、2、1”,雙手輕輕放在腹部輔助呼吸,直到將體內空氣排出,重復以上動作。

  從白天到黑夜,好不容易挨到深夜,我望著天花板,分明聽得那老頭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漫長的一天終于到了此刻才真正屬于我一個人。

  我怎么會在這里?忘記了過去,看不見未來,人生有何意義?

  ……

  耳邊似有一陣陣掌聲,我抬頭仰望……身邊出現一女兒家,年紀不大,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嘟囔著讓我給她講沙場殺敵的英雄故事。

  她倒是提醒了我,我爽朗一笑,拉起她的手,奔跑在街道上。

  “城外戰鼓震斷腸,龍城飛將守邊關……”

  “那勾欄瓦舍在唱什么?”

  “宋室江山,風雨飄搖。”

  “想家了?”

  “那些將士,何時能卸下戰袍回北方?”

  “不知道,看那達官貴族依舊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生活,他們還會記得回汴梁城嗎?”

  “我父親可是隨著朝廷南下的,身體里留著北方不屈的血統,總有一天,我們……”

  “算了吧,小黃鶯,這輩子都不可能變鳳凰飛回去,何況臨安府真的太美了,我可舍不得你離開。”

  “你說一說美在哪里?我再考慮要不要留下。”

  “一色樓臺三十里,不知何處覓孤山,再加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雷峰夕照、雙峰插云、南屏晚鐘、三潭印月,你看留不留得住?”

  “但他改變不了臨安府注定是一座柔弱下的繁華都城。”霞兒抬頭,猛然見到了夜空中那一輪即將的滿月。

  “為何如此悲觀?”我似乎從霞兒臉上見到了一絲落寞。

  “我爹爹駐守麗正門十余年,外面就是錢塘江,大唐徐凝有詩云:浙江悠悠海西綠,驚濤日夜兩翻覆。錢塘郭里看潮人,直至白頭看不足。若有朝一日蒙古大軍來犯,渡江往南至紹興將是宋室唯一的逃生之路。我怕爹爹他守不住……”

  “你也會這首《觀浙江濤》?”我驚訝道,那個怪老頭也在我面前說到過。

  “有什么問題嗎?”霞兒問道,“這是我爹教我的。”

  “沒……沒什么……,看來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那群醉生夢死的人早就做好了逃命的準備。”

  霞兒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悲壯兩字,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讓一個未經世事的姑娘家承擔,這不該是一個落幕王朝留給他們的最后印象。

  我望著滿天繁星,笑了笑,順便轉變了話題:“天時地利,日月一線,過些時日就是八月十八,潮神生辰,記得帶我去觀潮。”

  霞兒面對我,笑著點了點頭,回應道:“好……那日我爹會在錢塘江上校閱水師,你就跟著我一起去吧!”

  我心里一咯噔,一小姑娘怎么對觀潮如此有興趣。后來想起這一段,發現原來她都是為了我。我以為是我逗笑了她,可她卻是因為看見我的笑,才除去了心頭那一片愁云。

  “觀潮始于漢魏,今盛于唐宋,乃千年習俗,我作為爹爹的女兒,自然不懼這錢塘大潮。”

  “日后誰家兒郎娶了你,便知道厲害了。”

  “云哥哥,萬一那個兒郎是你呢?”霞兒突然笑了,是女兒家最羞澀的那種。

  “嗯?”聽到云哥哥三個字,我遲疑了一陣,是因為我名吳漢,單字一個云嗎?所以她喚我作云哥哥,我才應得如此自然。還是我眼前之人并非我真實所見之人,而她喚做的云哥哥也并非是我本人。

  “給!”趁她不注意,我已經舉著一籃子鮮花在她面前,嘴里念念有詞,“錢塘有百萬人家,一家買一百錢花,一早賣一萬貫花錢。早市結束得早,就搶得這最后一盆送你。”

  她望了望,又數了數,嘆息道:“都是我不中意的花拼湊出來的,云哥哥你吃虧了。”

  為了討霞兒歡心,我一早就跑遍了早市,以為她會喜歡我覺得還不錯的花籃,花兒嘛,再多也不過是一朝一夕的宿命,卻沒想到還是猜不透女兒家的心思。

  “我自幼習武,12歲從軍,編入部將張憲的隊伍,從一名小卒做起,什么虧沒吃過。只可惜花兒惹得霞兒不開心,霞兒若不開心我就不開心。”我慌忙解釋道,男子哪會懂花這玩意兒,希望霞兒不要被我這魯莽的行為惹得不開心就好。

  “霞兒沒有不開心,只是它不像霞兒,嗯……我比較像盛夏開的花……”

  “好好好!我記下就是,原來霞兒如此懂花。”

  “不過,既然是云哥哥親手送的,霞兒就收下,切不可糟蹋了你的一片心意。”她雙手接下花籃,向我甜甜一笑。

  直爽又善解人意的霞兒,才是我心中的那個她啊!

  自古青梅竹馬抵不過天降,我算是有所感悟,這么好的竹馬被我硬生生弄丟了,但那泠棲霞究竟有什么天大的本領打敗了霞兒留在了我是身邊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杭州,有十大古城門,武林門、艮山門、鳳山門、清泰門、望江門、候潮門、清波門、涌金門、錢塘門和慶春門。

  兒時的我們,長在城門下,玩在城門下,何曾想過有一天,會因為一座護城門隔絕十余年,這一別卻是一生。

  霞兒進宮后,我去了哪里我亦記不得,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她,告訴她,我沒有失約,我一直在等她。

  ……

  八月十八那日,我一大清早去了花市,約了霞兒在麗正門集合。

  原來她喜歡挑那些用夏天盛放的大朵蜀葵作為主花,并以梔子花、石榴花、含笑、萱草為陪襯的花籃,色調明亮,像極了她活潑開朗的個性。

  我望著懷里的嬌花會心一笑,心里暖暖的。

  這一天,一場盛大的“弄潮”和“觀潮”大典拉開了帷幕。

  正像北宋詩人潘閬的《酒泉子》寫的一樣:“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面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

  變化多端、驚心動魄的潮頭在江面上你追我趕,瞬間碰撞在海塘上,激起數十米高的水柱,跌落在壩頂上,飛濺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氣勢磅礴,看得蜂擁而至的觀潮人嘆為觀止,連連拍手叫好。

  “云哥哥,快看!那兒……是我阿爹。”霞兒拉著我的袖子,一邊高興地跳著,一邊大聲喊道,“我沒失約吧,這最佳觀潮點,我可求了我爹好久,他才答應派兵駐守留下的。”

  我定睛一看錢塘江上校閱水師的正是霞兒的爹爹,此前出征,我們也是有片面之緣。

  “岳云!”突然身后一聲嚴厲叫喚,是誰竟敢直呼我的名諱。那一股莫名的振奮感,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靈光一閃,我不敢想象自己怎么回到了從前當兵的年代,一個命令,可生可死。

  我轉身一看,頓時,不敢多言。

  “這是云大將軍吧?”霞兒望著眼前威武不凡的將軍,戳了戳我的手臂。

  望著霞兒滿臉的傾慕,我低頭輕聲說道:“我爹是中興四將之一,他可不姓云。”

  “中興四將?張俊、韓世忠、劉光世、岳飛。”霞兒愣住了,抬頭望著我,“平日習慣喚你云哥哥,以為你就叫云某某呢?”

  我樂呵呵地看著霞兒,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說道:“小傻瓜,胡亂改了我的姓氏。”

  “云哥哥,認識你這么久,卻不知道你不姓云,呵呵……那你貴姓?”霞兒在一旁認真地看著我。

  我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說道:“堂堂正正,岳姓!”

  “岳云!”霞兒驚嘆道,一時忘了反應。她從未見到平時個性憨厚的云哥哥竟然是岳飛之子,心里有些委屈,她的任性從來沒有掩飾,而云哥哥總是縱容得一塌糊涂,才真真讓她羞紅了臉。

  “云哥哥,答應霞兒,以后到哪兒都要帶上我。”

  “好!除了上戰場,到哪兒去玩我都把你這小尾巴帶上。”

  此時,北方吹角連營,沙場點兵集結。

  有一探子匆匆來報:“金人再度南下,踐踏我大宋國土……”

  “岳云聽命,立刻隨我回營,緊議出征事宜。”

  “岳元帥精忠報國,岳家軍先鋒岳云領命。”我緊抱雙拳,神情自若。

  那日,我最后回頭一望,她在人群中向我淺淺一笑。

  “等我,等我出征回來。”我拉著坐騎一回身,紅袍颯颯,動了動唇語,期待重逢之日。

  “我一定會等你回來的!”霞兒朝著遠去的人馬,揮了揮手。

  那天,我后悔沒來得及抓住她的手,沒把她帶回麗正門,她竟然消失了!

  ……

  我是岳云,我的心里住著岳家軍的軍魂,我怎么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了呢,難不成我是盜了誰的夢,這個做夢的人究竟是民國時期的我,還是20世紀的我。

  就這么結束了嗎?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眨了眨眼睛,發現旁邊還有另一雙奇怪的眼睛盯著我,不是我媳婦的,他就是怪老頭的。

  大汗淋漓,身子倒是輕松了不少,我抿了抿嘴唇,艱難地爬了起來,坐在他的對床。

  “你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想問我?”怪老頭見我坐在他的對面,他也一本正經地起身,一模一樣的姿勢。

  我先是仔細瞧了瞧他,實在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便開口問道:“你知道我的事?”

  “大概了解。”怪老頭言簡意賅。

  我繼續問道:“那你知道一個叫霞兒的人嗎?”

  “大概知道。”怪老頭還是四字回答,惹得我有點不開心,想放棄了。

  怪老頭見我有些失意,反問道:“她是你的初戀?”

  “她就像是初戀穿越了時空,那種感覺很難說明白。”

  “我懂,我懂!”怪老頭竟然接我的話。

  他竟然感同身受,我有點詫異:“那你說具體點唄?”

  怪老頭搖了搖頭:“不管你喜歡或者不喜歡,夢就這是這樣,不長不短,總是在接近真相的時候醒來。”

  “我夢里的內容,你既然都知道,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真相呢?”

  怪老頭閉上了眼睛,嘴里念叨:“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或許你不念,亦不會苦。”

  “大道理我都懂,我只想再見她一面,這都不可以嗎?”我知道我已經結婚了,那個女人還一直對我不離不棄,我不能辜負她。但我心里的疑問,誰來幫我解釋,多年來的郁積在心,我的心早已垂垂老矣。

  “若她已從明眸皓齒、傾城傾國,變成了老態龍鐘、青春已逝的老婦模樣,你還想見她嗎?”

  我知道我是徹底失去她了,所以我拼命將她挽留在我的記憶里,只要世上還有一人記得她,她永遠都不會消失:“想,不管她變成什么模樣。”

  怪老頭睜開眼睛,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愛是相互的,她的付出換來你的念想。想見她不難,我上通天庭,下知地府,今晚一定會入夢來。”

  “謝謝你!”我第一次由衷感謝這個瘋瘋癲癲的怪老頭,因為整個療養院只有他和我達到了思想上的共鳴。

  遺憾,人的一輩子多多少少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年輕時,年老時,回憶、彌補或將成為安撫的最佳方式。但有的人走了,有的事結束了,也許這輩子心里都無法安定下來,萬事萬物都抵不過一個“若人生初相識”,去救贖自己,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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