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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羆傳

第83章 隱忍

熊羆傳 熊羆君侯 4028 2021-07-14 22:30:00

  卯蚩當夜叫來了當年隨軍的主簿和玄武軍中的親從,開篇就問當年之事。

  眾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拼拼湊湊,總算回想起從中都趕來報告軍情的人是誰:天道軍參軍府校尉趙憑風。

  此人是天道軍里的老人,更算得是劉鶴群的至交好友,自萬順年間就一直跟隨著劉鶴群,獨子趙爾逸也因為這層關系在朝中當上了侍郎。

  “我想讓你出門做一件事。”卯蚩把眾人遣散之后,叫來許念恩,一上來的語氣便如發布命令一樣,根本不容她置喙。

  許念恩之前本來和卯蚩正喝著酒,忽然被他甩開放了鴿子,心中自是不樂意,撅著嘴站在那假裝沒聽見。

  “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交給別人我卻不放心。”卯蚩說這話時心里第一個自然想到了古爾巴,可惜他此刻人在中都,等著他中秋之后回來已經不趕趟。

  誰知許念恩一聽表揚自己,立刻欣欣然起來,“那你說說要去做什么?別的我倒是不會,可毒死幾個人倒是手到擒來。”

  “你去找一個叫趙憑風的人,他早年也在天道軍中,大平立國之后卻未入仕朝中,在樂浪府做府尹,告老之后封了個伯爵,他的兒子趙爾逸如今是大平的工部右侍郎。”

  “找到以后要做什么?把他毒死嘛?”許念恩有些不解。

  “想一切辦法,問一問二十年前他是奉誰的命令給我傳了一道假軍情。”

  “然后呢?”許念恩此刻已然知道,卯蚩一定是忽然找到了什么線索,開始迫不及待地追尋真相,未曾想自己誤打誤撞反而發動起了另一股可怕的力量,心中自是小小得意一番,于是忍不住抿嘴笑起來。

  “殺了他,用你手中最烈的毒。”卯蚩的雙眼放出惡狠狠的光,看上去像一只噬人的惡龍。

  樂浪城人口將將過萬,作為一座府城顯得冷清很多,城中算得上大氣些的宅邸只有兩座,一座是現任府尹的官邸,一座便是樂浪伯府。

  趙憑風今年早已經到了耳順的歲數。想當年跟著劉鶴群征戰各地,可等到立國之后,劉鶴群卻沒給自己在朝中安排一官半職,打發到這北地做個五品府尹,后來告老之時又給了一個爵位,成了一城的豪紳。不過想來兒子已在中都做了二品大員,自己沒有后顧之憂,這般歲數可以頤養天年,倒也落得個清凈安逸。

  他在院子里養了不少鳥雀作伴,兒子也時常將些各地進貢的稀有品類送來幾只。

  這一日剛過辰時,下人便說中都又送鳥雀來了。趙憑風收下一對南洋的黃綠虎皮鶯之后,開始打量著來人。

  他面前站著一個不出二十的姑娘,生得極為伶俐,猜想十有八九是兒子新養的外宅,便讓她坐下,熱情地拉著話。

  “爾逸這次遣妾身過來一是護送這對鳥雀,二是來看望您老人家安好。”許念恩此話一出,趙憑風便根據這稱呼確信她與兒子的關系就是自己猜想那般。

  “姑娘不知是哪里人氏,芳齡幾何啊?”趙憑風聽她操著京畿口音,開始問起了家底。

  在趙憑風看來,護送鳥雀到此是個精細活,因此兒子往常派來的女子不少,卻都遠遠比不上眼前這個出眾,身上不但不媚俗,言談舉止也很得體,隱隱帶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說來也巧,妾身的娘家本就是樂浪府,只是大平立國那年遭了兵災,父母雙亡,才輾轉中都,投靠親戚。前年幸得遇見爾逸將我收留,好生帶我就如夫妻一般。這番讓我來這兒,也是回看故土。”許念恩說得楚楚,還落下一雙眼淚。

  “說來姑娘也有廿余了……”趙憑風由此推斷了一下,便聽許念恩慌忙解釋道,“妾身自是年歲大了,承蒙爾逸不嫌棄,便在中都萬安大街開了個宅子將我安置起來,平日里他公事繁忙,妾身斷不會叨擾他的……”

  “姑娘誤會了,算著年歲爾逸比你還長一紀有余,只要兩情相好便是了……”趙憑風連忙解釋。他聽說萬安大街在中都算是一等一的繁華富貴之地,寸土寸金,趙爾逸舍得為她在那里購置宅院,當是十分上心。

  于是,趙憑風又接著找話,“只是按姑娘所說,當年整個幽州已被天道軍接管,怎么會遭逢兵災呢,難不成是山頭的土匪或者北狄的馬賊?”

  許念恩聽趙憑風這么一問,眼淚馬上又掉了下來,“并非馬賊,確是玄武軍造下天大的孽,幾千馬軍只在六月初殺進了鎮子,人口殺個精光,財物也襲掠個干干凈凈,倒是比土匪馬賊還兇殘不知多少倍!”

  “姑娘定是聽聞謠言啦!”趙憑風寬慰道,“當年那個時候我正巧就在天道軍中……”

  說到這,趙憑風忽然捂住了嘴,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劉鶴群當年和他三番五次提醒,無論何時何地,絕不可向外人提起到傳旨玄武軍西進的事情,死了也要帶進棺材去,于是只好繼續捂著嘴假意咳嗽起來。

  趙憑風慶幸這個女子完全沒有發覺,起身背對著自己倒了一碗清茶遞了過來,“老爺子,這天兒讓人燥得慌,話說多了就容易咳嗽,還請喝口茶水壓一壓才好。”

  趙憑風啜了一口茶,嗓子舒服了一些,心里憐惜這個女子身世,又忍不住補充一句,“當年的事一言半語說不清楚,總之姑娘當信我言,劫殺百姓之事絕不是天道軍所為。”

  趙憑風此刻心情總算不錯,覺得這個姑娘有眼力見,該是會好好伺候自己的兒子,已經開始暗暗盤算,想來一定去信到中都,讓兒子將她正了八經地納為妾室,給個名分安穩住這個小女子的心。

  “您老說得或許是對的,只是妾身背負著血海深仇,當要確定當年的真相。”許念恩回身坐好,原來依舊不肯罷休。

  “當年,我身為天道軍參軍府校尉,趕到玄武軍傳旨令其盡數西去云州,按姑娘說的那個時點,幽州不可能留有玄武軍的大批人馬……”說到這,趙憑風已感覺頭腦昏昏沉沉,口舌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眼前姑娘的身影也逐漸虛浮起來。

  “當年是誰讓你去傳的這道軍令?李天道、徐守一還是劉鶴群?”一片恍惚之中,許念恩的聲音似乎冷了下來。

  “鶴群……”趙憑風此生說的最后一個名字正是他相識多年,后來又給了自己和兒子半生富貴的兄弟。

  許念恩眼見著趙憑風口眼歪斜,已然斷氣,才施施然走了出去,只告訴院里的下人老爺子話說倦了,瞌睡著了,不要進去打擾。

  出了樂浪伯府的大門,許念恩定了定神,見無人跟蹤,便上馬一路趕回北都。

  楚州,南都,朱雀都護府。這座府邸不大,裝潢卻算得上精致,且風格頗似少女香閨。

  南星剛回來不久便收到了許念恩,或者說朱雀堂弟子精衛傳來的急報,看后心情多少有些釋然了。

  如此看來,首先,當年聞若虛在白駝盟遇害之時,卯蚩正奉命領兵在云州尋敵作戰,兩地相距一千余里,斷然不會是他下的手。

  其次,卯蚩未能及時與熊羆軍匯合救援聞若虛,原因也正在于收到了調兵的口信。

  最后,這個口信出于劉鶴群的參軍府。如果當年從頭至尾都是一場陰謀的話,她起碼已經找到了其中一人。只是還有諸多謎題尚未解開,例如當初平地里冒出來圍攻熊羆軍的萬余精騎若不是玄武軍,到底來自哪里?他們又為何要對熊羆軍痛下殺手?天道軍折損了這樣的精銳,失去了大平柱石一般的聞若虛,為何從未追查,反而草草下了結論,而且這些年來始終避而不談?

  一大串新的問題在南星腦海中盤旋糾葛,她沉沉嘆了口氣,悠悠從大殿轉回了后室,提起筆來在影壁上將白繼忠、茶度夏和卯蚩的名字一一劃掉,然后在劉鶴群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明鵲當年混進了白繼忠的家,以五載韶華換來了白繼忠的清白,更是冒死證明了茶度夏對聞若虛的忠誠。

  許念恩身為黎人,隨母親重明入堂之時取號精衛,更是以身犯險接近卯蚩,洗去了他的嫌疑,又單槍匹馬到樂浪追查出劉鶴群這個線索。

  想來足以欣慰,朱雀堂的女子個個機智絕倫,頗有些自己和茯苓當年的風采。可嘆即便是太平世代,她們還要跟著自己去涉險,卻耽誤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若是聞若虛在世,他會同意自己這么做么?想到這里,南星不禁嘆了一口氣。

  二十年前在中都分別的時刻,自己要是能抱一抱他也少了些遺憾,誰知一次轉身就是訣別,留給自己的只是無盡的思念和不甘。

  中都,劉鶴群,這些線索都要交給聞羽和鸀鳿她們去繼續查下去了,今后將有更大的風險,一步不慎,滿盤皆輸。

  聞羽和鸀鳿,這一對自己在楚州收養的孤兒,自幼生長在一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本該浪漫的年紀,心里裝的卻都是滿滿的仇恨和猜疑,若兩人最終因此事有什么閃失,自己的良心又可過得去?

  收養聞羽時他的本名是什么,南星已然記不得了,當年讓茯苓引薦他在中都出道之時,便是用了聞若虛與日燭遺腹子的身份,至于為何取名為羽,多半是因為朱雀堂都以鳥雀為名號的緣故吧。

  自從將聞羽送到中都,就是讓他踏上了一條充滿荊棘和暗流的道路,當年將聞若虛置于死地的人會放過他的這個后人么?

  而鸀鳿是黎人,收養她完全是因為與自己年幼時長相神似,南星用多年浸潤的苗家手段,終于將鸀鳿養得與自己的相貌舉止如出一轍,鸀鳿與其說是個養女,更像是自己的一個替身,無論是南都的朱雀都護府,還是北都的熊羆伯府,這般雙簧唱了幾年竟也無人發覺。

  還有姐妹茯苓,年紀比自己小了快四歲,卻一直像個姐姐一樣照顧自己。

  當年在終南山時,她被師父日燭派來中都送信,結果回到山上發現人去樓空,如同隔世。茯苓本來無所眷戀,心灰意冷隱居山林,可是為了自己這個復仇計劃,從永平七年便獨自一人去了江北,在李求真的眼皮底下一步步設局,一幕幕唱戲,最后扮演起祥鳳郡主的角色,同樣陷入了這場不知對手是誰的角斗迷局之中。

  自己是不是對身邊的人太過殘忍了?南星癱坐在那里,怔怔看著窗外的月亮,曾幾何時,那軒窗之上,一個頎長瀟灑的背影讓她留戀,可惜永遠都只能在夢里再見了。

  南星振作精神,開始閱覽起楚州的兵冊。雖然自己這段時間身在中都,卻能看出鸀鳿代自己把一切都安頓得妥當。

  她本是想集結大軍北上找卯蚩復仇的,可此刻卻沒了必要。

  南星知道劉鶴群是想殺掉聞若虛的,可她此刻還不能掌握劉鶴群犯案的鐵證。只要沒有鐵證,南星就不會輕舉妄動的,因為她絕不會讓真兇逍遙過活的。

  只有確準劉鶴群是兇手,她才會決意發起致命一擊。

  二十年都等過來了,這一刻不能急!南星不斷地這樣告誡自己。

  夜深了,外面下起了清涼的雨。南星毫無困意,索性披上一件薄衣,信步出了都護府,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著。

  南都和九寨相距不遠,氣候很像,可到底還是一個邊都,煙火氣繁重了些。

  南星自打到了這里便廢除了宵禁,所以此刻街上還有些米粉攤位沒有打烊,零零散散的貨郎坐在那里歇腳,喝一口熱湯,聊一聊活計,顯得那么自在。

  倘若有朝一日開戰,這些百姓還有安生日子么?南星想到聞若虛與自己做的三個約定,無論如何也不能為了給他報仇而妄動干戈,涂炭生靈。

  南星苦笑著,任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到這片自己守護了整整二十年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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