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這邊請。”
李忻跟著了塵到了旁邊的偏殿,里面供奉著整個大陳的英烈名仕。
脫了外衣,李忻跪在蒲團上。
背挺筆直,看著貢臺上的牌位,李忻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大伯,二伯,堂哥,你們在等等,這份血海深仇我一定會報的……”
貢臺前拿著香欲要點的了塵大師,動作一頓。
“女侯,上香吧。”
李忻接過,扶著衣擺站起來。
三拜后插上,李忻看著滿堂的英烈,就淡淡地站著看著,沒有一句話。
“女侯可是想再待上一會?”了塵大師問道。
李忻看著那堆著高高一層層的牌位,“道了,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占得一席容身之地,陪著叔伯哥哥們。”
了塵扶著佛珠的手一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像是悲憫,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東西。
“女侯年紀尚輕,可別想著這些光榮。”
李忻淺笑,“我十哥犧牲那會兒,才十六歲,當年才剛訂了親事……”
言道此處竟有幾分哽噎,那章家的四小姐,可是愛極了十哥,本來兩家人想著這親事罷了也免得耽擱了一妙齡女子的大好青春,畢竟十哥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章小姐卻是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斷了所有紅塵的念想,一心為十哥禱告祈福。
每年李忻都派人到水月庵給章四小姐送些東西,庵里的香油錢也沒少給。
“斯人已逝,女侯當節哀才是。”
淚光藏在面具之中,外面的人瞧不見卻都能感受到那仿佛從九重天上壓下來的承重,悶在胸口喘不過氣。
“大師,可還記得四年前不才所問的問題?”
了塵大師點頭,“女侯問老衲,可有來世重生之說。”
李忻轉過身,看著殿外的萬丈光華,“不才當時被私事所擾,甚至恍惚,不少來寺中看診的大夫都說這是夢魘著了,恐怕當時大師也是這樣認為的。”
了塵大師執著佛珠,外面的朝陽漸漸上升,那灑下的金光就鋪在那筆挺的身影上,像是披著金色的鎧甲,奪目萬丈。
“萬物皆空,亦皆有可能,女侯所想所見可為虛,亦可為實。既來之則安之,若真是重來,女侯當珍惜才是。”
李忻望著殿外湛藍的天空和奪目的朝陽,“是呀,該珍惜才是。”
那一世的今日,便是宣帝駕崩,自己生死之日。
而今,自己站在金砌的雄偉大殿上,回憶起記憶里的悲痛哀絕,依舊如自己親身經歷。
無論是否重來,有了這段記憶的自己,是李忻,也不再是李忻。
“滋-,這誰呀?大陳的英雄冢也是你來的地方?莫非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李忻看向迎面走來的兩個女子,身后還候著兩排的侍婢,一眼望過去,竟看不到頭。這
排場就是當年身為太子妃的自己也不敢做到如此地步,李忻暗自皺眉。
“二嬸。”
李忻拂袖施禮,卻被二夫人王氏給生生避開。
動作僵持一下,李忻繼續施禮。
“五姑娘如今是叱咤風云的女侯爺,妾身哪里敢受五姑娘的禮數。那句‘二嬸’更是當不得,五姑娘是誰呀,那是女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主兒。妾身一位內宅婦人高攀不上。”
李忻哪里聽不出這明嘲暗諷的勁兒,只是說些無關痛癢的話罷了,她倒是沒什么。
直愣愣地看在一旁,也不接二嬸王氏的話。若是接著,還不知道得懟上多少句。
倒是王氏身邊那微微切切梳著夫人裝扮的年輕女子吸引了李忻的目光,“六妹妹?”
李忻一走四年之久,家里的弟弟妹妹們都變化挺大。
李怡梳了婦人的發髻,經了事,變化還是挺大。
倒不是說長相,而是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給人的感受。
此時的李怡聽到李忻喊她根本不敢抬起頭來,適才進來她便看到這李忻戴的面具,像是畫本子里面走出來的魔鬼。
沒有笑容,像是木頭人一般的木納。
可是那兩道眉毛下的黑圓點卻直勾勾的瞪過來,明明避開,依舊能感受到來自那雙眸子徹骨的寒冷。
“六妹妹?”李忻再問了一道。
王氏見不得自己女兒在仇人面前露了怯意,收藏在寬大厚實的衣袖之中,透過衣服,找到那一絲皮膚,然后狠狠一揪。
李怡哪里還敢叫出聲來,捂著嘴巴很是委屈地看向自己個母親。
王氏給她使眼色,李怡無奈只好有氣無力,帶著無力還有些病喘的模樣回應道,“近日有些疲乏,神情恍惚,竟沒有看到姐姐,姐姐莫怪罪才是。”
面具下的李忻蹙眉,這母女倆一個“不敢”,一個“怪罪”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雖然不知道她們打的什么主意,李忻依舊關心道,“六妹妹還是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李忻這話剛落,那邊李怡便掉了珠子。
“姐姐,我的命苦呀~”
看著這突然撲過來的李怡,李忻下意識的后退,原本守在門外的肖嶸哪里見過這等子架勢,差點拔刀子沖進來。
要不是被暗處的暗衛扔石子提醒,肖嶸還真敢提刀進去。
“這帝都城內的大家閨秀就是這般模樣?看著弱柳扶風,這動不動撲向人的架勢確實一點也不比漠北的姑娘含糊!”肖嶸在心底埋汰道。
見里面又沒什么事,便繼續守在大殿外面。
“六妹妹,這是做什么,你這一個猛子撲過來,姐姐我差點以為有人行刺,若不是拼命克制收了力道,你這光滑白嫩的小臉蛋還指不定留不留得住了。”
本來臉上還躺著淚的李怡嚇得一下子給收了回去,立刻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蛋。
李忻將她扶正,“無論出了什么事,妹妹身后可還有偌大的魏國公府,還有那般厲害的外家,妹妹可別想不開。”
李怡一愣,這怎么跟母親所講的不一樣?
冠軍侯府呢?李怡,她不管自己嗎?
李怡看向自己母親,王氏走上前,扶起自己女兒。
“小姐不舒服,來人,扶住小姐。”
后面的仕女快速上前扶住,“六姑娘,咱們去休息吧。”
不到兩個回合,李怡便被打發了下去。
李忻跟在王氏身后,本想離開,又覺得不提一聲又不太好。
可是正要提,王氏總是能找茬打發過去,要不然就是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