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生機
痛,劇痛,極致的痛。
張三全身上下已被巴掌大的赤焀蛛覆滿,在閉眼前的一霎那,看著無數赤焀蛛如潮水般涌向惟安姐弟所在的位置,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將炒鍋扔向惟安姐弟,鐵鍋瞬間變大,將姐弟倆罩在其中。
赤焀蛛爬上她身體,蟄向她的一瞬,她便明白,若任由赤焀蛛攻擊向這對姐弟,惟安必死無疑,青年女子雖有筑基期的修為,未必不能保住一條命,但面對鋪天蓋地的赤焀蛛,恐怕也會大傷元氣、九死一生。這二人曾經救了她和她的朋友,她自己恐已無生機,斷沒有拉著這二人一同下水的道理。
赤焀蛛爬上張三的臉,她無法睜開眼睛,甚至不能張口呼痛,否則眼睛也會被蟄瞎,赤焀蛛甚至會進入她的口腔。
她就這么閉著眼睛,咬緊牙關,舉刀與尚未被迷暈的那一部分赤焀蛛戰斗做一團。
張三全身層層疊疊爬滿赤焀蛛,被蟄得幾乎不剩下什么好肉,在火毒的攻擊下,冷霜丸的藥力蕩然無存,身上用來封印妖力的符文也被破壞殆盡。
三股邪異而滾燙的力量從張三的上中下丹田同時涌起,沿著她的經脈涌向四肢百骸,奔流不息,手上握著的刀柄也由玄黑變成赤紅。
赤焀蛛蟄進肌體的毒刺和接觸皮膚的腿冒出黑煙,接著散出一股股焦香味。
越來越多的赤焀蛛從張三的身上落下,有的八條腿蜷成一團,當場斃命,有的掙扎著往遠離張三的方向奔逃,沒爬出幾步,便也一動不動了。
此時的張三,全身上下已滾燙如同一塊烙鐵,她目不能視,卻憑著極敏銳的觸覺、聽覺感受著周圍的波動,一刀刀將還能活動的赤焀蛛劈成兩半。
不遠處倒扣的鐵鍋里傳來姐弟倆的敲擊聲和叫喊聲,但張三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受了,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殺戮——將滿地爬著的這些惡心東西,這些帶給她無盡痛苦的東西,殺個干凈。
一刀,一刀,又一刀,地上已滿是赤焀蛛的殘軀和漿液。
一步,一步,又一步,張三踏著滿地的赤焀蛛尸體尋找漏網之魚。
終于,周圍再也沒有了赤焀蛛爬動和掙扎的聲音,張三心滿意足地感受著這一切,然后,轟然倒地。
……
姐弟倆跪坐在張三身旁,他們模樣狼狽,全身上下沾滿泥土,卻也來不及清潔。玄鐵所化之鍋太強太牢固,仿佛長在地上一般,他們舉不起也擊不破,等終于從泥土里挖出一條地道,鉆了出來,外面的戰斗早已結束。
待到兩人通過地道離開鐵鍋,鐵鍋立刻變回了巴掌大小,飛到張三身邊,此時,她的身下已然壓著厚厚數層赤焀蛛的尸體。
張三全身上下的衣物已然被赤焀蛛的毒刺蟄得千瘡百孔,又被燒得殘破不堪,同樣破敗的還有她的軀體,她全身幾乎找不到一處沒有被蟄傷的地方,傷口又以很奇怪的方式被火燎了一遍,聞起來一股焦糊味,仿佛整個人已被烤熟一般。
“姐姐……她……”惟安顫抖著聲音,想要發問,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什么也問不出來。
“我已將回魂丹喂進她嘴里,只是……她好像吞不下去……”青年女子沉聲道。回魂丹是修真界的療傷圣藥,號稱能起死人而肉白骨,實際效果雖然沒有那么夸張,但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在,無論傷勢多重,服下回魂丹后生存幾率都會大大提升。
“那……那她現在怎么辦?”惟安眼角濕潤,全身顫抖。
青年女子探了探張三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心跳,她的面色越來越沉重,如此反復幾次之后,終于嘆了口氣,搖頭道:“她生機已絕,回魂丹也救不了她了。”
聽了這話,惟安已是淚流滿面。他經過這一晚的冒險,早已將張三視作自己的同伴,眼見同伴將唯一的保命之物用在自己和姐姐身上,卻孤身與赤焀蛛奮戰至死,怎能不傷心?
“她不能白死。”青年女子見弟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掏出一個儲物袋交給惟安,道,“她是為了給同伴尋找解毒之物才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赤焀蛛聞了迷煙之后至少還要昏迷六個時辰,你將這儲物袋裝滿,披上她給你的這件隱形斗篷,回到另外四人所在的散尾香桃那兒,把赤焀蛛交給他們之后,不要耽擱,立刻返回修真界,不要讓夷仙的其他人發現你。”
惟安伸手抹了把淚,忙不迭點頭,起身正要去收集赤焀蛛,卻在站起之后想起了什么,回頭問青年女子:“姐姐你呢?你怎么辦?”
青年女子不答話,只是摸索著頸脖處的一串掛珠,將其中一顆捏碎。
“你打算向那群老家伙求助了?”惟安眼里流露出驚訝之色,心中卻又燃起了渺茫的希望。
青年女子輕輕點頭,又轉頭望向張三已了無生氣的臉,道:“如果他們也救不了她,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
“天亮之前必須趕到散尾香桃那兒……天亮之前必須趕到散尾香桃那兒……”惟安披著遁形甲一路狂奔,他將滿滿一袋子赤焀蛛緊緊摟在懷里,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從極危區到高危區,從高危區到中危區,最后從中危區到低位區……一路上他遇到了無數危險的妖獸靈植,卻在遁形甲的保護下,總能一次次轉危為安。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然過去,天色將亮未亮之際,他終于再次見到了那株散尾香桃,和樹下坐著的四人。
“我來了!”惟安眼角泛著淚光,一把掀開身上的遁形甲,舉起裝著赤焀蛛的儲物袋高喊。
他靈根駁雜,修為低微,這一段路程的奔跑,已讓他的喉頭泛起一陣腥甜,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
岳鐵猛聽見了他的呼喊,猛地抬起頭。
惟安看見岳鐵猛的嘴巴動了動。
他太興奮了,沒聽清對方說出的話,于是加快了腳步,只想離得近些、再近些。
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摔了個結結實實,儲物袋跌落在他眼前。
他疑惑地轉過頭,吃力地看著腳踝上捆著的縛仙索,和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后的兩人。
他想要伸手去夠儲物袋,卻驀然發現,雙手也已被縛仙索捆住。
“你們這是做什么?”惟安抗議道。
回答他的,是一柄架在脖子上的冰冷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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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辟邪
又晚了一點發出來,不好意思啊。今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