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澧江江水澄碧,水天一色,浩浩蕩蕩,蔚為壯觀。
霞與巧妮相約來到江邊游玩。
她們雖然來到這座城市已有三年了,可她們整天都被困在廠子里,很少出來逛。江面上,貨船載著積木一樣的集裝箱,象是喘著粗氣一樣艱難地爬行。濕漉漉的江風少了盛夏的灼熱,吹到臉頰上涼絲絲地。沒有了生產線上的單調、勞累,以及武給她帶來的創傷、痛苦,霞,心情無比愉悅,整個人走起路了輕飄起來。
“咱們也坐坐船,到對岸看看如何?”
“好啊,好啊,長這么大還沒有坐過輪船哩。”
霞愉快地答應了巧妮的提議。
她們心奇地踏上輪船,嬉笑著從一樓跑上二樓,再從二樓跑到外邊。等了一會兒,輪船拉著長長的沉悶的汽笛聲慢慢地駛離了碼頭,后面拖拽著一道長長的白色的波浪,就象犁子在平整土地上犁過,留下一道道垅一樣。站在船上,兩岸景致不斷地變換起來,身后的大樓逐漸遠去,對岸的電視塔慢慢地清晰起來。
霞站立在窗前,長發被江風吹動著就象一面黑色的旗幟在身后飄著,淺藍色的牛仔褲把雙腿箍得圓圓的、緊緊的,顯得雙腿頎長、勻稱,很有彈性。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正當輪船駛入江心時,突然一股強力的龍卷風不知從哪里刮來,輪船立刻劇烈地抖動起來,很快發生了傾斜。輪船內頓時亂作一團,聲電警報器和人們的尖叫響徹江面。霞正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拋出輪船掉入了江中。她被眼前的變故嚇懵了,在水中拼命地掙扎著,這時一個巨浪重重地把她砸了下去……
喝了一中午酒的武到下午四五點才醒過來,慵懶地打開電視機。
電視畫外音:“今天上午,我市澧江江面上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輪船沉水事故。市船務公司的“東方之珠”號輪船在江中心發生沉沒事故。事故發生后,我市迅速啟動了江上救援應急預案,市高官魯寧第一時間趕到船務公司,現場指揮救援工作。16個海事救援船和200名消防救援隊員、駐地海軍迅速趕到了事發江域……”
電視傳出的聲音讓武遲疑了一下,酒也醒了十分。
電視上不斷切換著現場畫面:幾個沖鋒舟載有穿著橙色、紅色救生衣的救援隊員向江心疾馳;遠處一個大型的打撈船在用長長的吊臂將沉船起吊;醫務人員在岸上為搶救上來的落水人員進行緊急施救。
電視畫外音:“據悉,這次包括船員在內共有35人落水,成功打撈人員34名,其中6名人員無生命體征。失聯人員1名。一位被救落水人員報告,與她一同上船的同伴還沒有找到。這名失聯人員很可能就是來自北方省的一名叫李霞的女工。她是與同伴一同乘船不幸落水的。搜救人員正在上下游10公里的范圍內緊鑼緊鼓地搜尋。據初步調查,造成這次沉船的原因是突發的龍卷風。據靠近澧江邊的八號氣象站(距出事點約5公里)監測,當時最大瞬時風速達到16.4米/秒。漯州電視臺記者現場報道。”
“媽的,不讓你去,你偏要去,去死吧。”武把手中的手巾狠狠地摔到沙發上。
10小時前:
霞來到一個鮮花鋪滿的花園,五顏六色的花朵都不示弱地開放著,散發出濃郁的花香,讓她無比陶醉。歡快的小鳥在枝頭啁啾歌唱,大大、紅紅的太陽掛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中,把花園映襯得潔凈、斑斕,她感覺自己每個毛細孔里都充滿了陽光的溫暖。這時,她看見一個白白凈凈、英俊瀟灑的小伙兒在花徑盡頭微笑著向她頻頻招手。她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她快速向他跑去。轉眼間,那個小伙兒驀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切—”她打了噴嚏,從夢中醒來。
她還浸在剛才的夢境中,那個向我招手的小伙是誰?是我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嗎?他在哪兒?想到這里,她心里涌起莫名的惆悵。
“噔噔噔噔—。”
武拿著一束鮮花放到了霞的面前。
“今天是七月七情人節,送給你。”
媽的,難道你不知道我整天在過魔鬼節嗎。假慈悲!
霞在心里罵道。
等霞洗漱好了,武也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說武沒有一點長處也不對。不知他哪里學的一手做菜的本領,什么紅燒肉、四喜丸子,還有什么湯呀、面點呀,做出來一點也不比大飯店的廚子差。他曾經也干過幾天的廚師,后來受不了掂鍋耍勺的累活兒就不干了。
霞看著滿桌子的菜肴一點胃口都沒有。她不知道武的溫情后面會有怎樣的暴戾和折磨,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時,她腦海里蹦出一個念頭,想辦法離開他!她為自己有這樣的念頭感到吃驚。以前,她沒有敢想過。早上的夢是不是在暗示她。想到這里,她反倒輕松起來。
“今天上午,我要和巧妮約好到澧江上玩。”霞大口地咀嚼著,對武說。
“你哪里也不能去!”
“為什么不能去?!我又沒有賣給你。”
“你沒有看新聞?前幾天有船出事了。”
“出事才好呢!”
霞摔門出去了,武詫異地望著她的背景,心里騰地升起一股邪火。
“媽的,長本事啦。看我回來咋收拾你。”
……
兩天后,市政府宣布停止了搜救。
霞溺亡的消息在老鄉中不脛而走,很快就傳到了老家。
霞的母親聽到噩耗一下子就瘋了,蓬頭垢面地在村子里亂跑,嘴里不住地喊著:“我的寶兒,我的寶兒……。”
在農村不生男孩對于女人來說是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意味著不僅不能為夫家傳丁接代,也會因為家中沒有男人受到別人的欺負。
霞的母親是個生性要強的女子,凡事都要做得比別人好。只是生不了男孩被族家恥笑,這讓她耿耿于懷。到懷上霞三個月的時候,丈夫得了一場重病撒手人寰。等霞“嗷嗷”落地,一看還不是帶把兒的,她當時就瘋了,整天嘴里不住地喊著“寶兒”。
“寶兒”大概就是她想要的那個男孩吧。后來經過多方治療,她的病好了,后來再沒有犯過。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舊病復發,時而清醒,時而糊涂。霞的兩個姐姐平時忙于工作,無暇照看她,只好把她放到了附近的精神病醫院里進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