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講呀。”風靈心急，拍了飛巖手臂

　　“是這樣，你們都看過傀儡嗎？就是坊間經常表演的用線牽引人偶表演動作的那種絲戲。我見過一些很厲害的老藝人，他們可以按照正常人的五官身形做出來跟人一模一樣的人偶，然后用線操控它們，在他們手上的人偶，跟真人并無兩樣，他們會配合腹語，牽動人偶的嘴型，就像是人偶自己在說話，牽動人偶的肢體，人偶就像常人一樣能行能止，能跳能躺，邪乎得很！”飛巖故作玄虛，添油加醋的描繪著。

　　他一邊說一邊從人形怪物脖子后扣出來兩個線頭，道：“這就是類似于藝人牽線操控的那條絲線，只不過給斷掉了，所以人偶就動彈不得，只要把線接上，他就又能活過來啦。”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尤其用詭異的聲線加重了“活過來”這三個字的發(fā)音。嚇得暮云摟住風靈手臂，縮頭夾肩。

　　吳聞看著斷線，聽飛巖這么一說，感覺倒是像這么一回事，道：“你說它是提線人偶，那是誰用線牽引著它，我們這么多人在場，不可能感受不到有人藏在暗處?！眳锹劯杏X奇怪，難道有高人藏在暗處操縱這一切嗎？

　　飛巖道：“非也非也，我只是隨便舉了個例子，絲線人偶一般往它頭部上方揮一下就能觸碰到絲線，有心人很容易識破。這個人形怪絲線藏在體內，我認為它是用線來控制行為，只是控制它的不一定是藏在暗處的能人，也有可能是通過蠱惑心智來操控它的行為，我看書本曾有記載，古時就有人飼養(yǎng)一些小蟲，常人一不小心吞服到肚子，這個人就會受到飼養(yǎng)蟲子之人的隨心所欲的控制，可以很長時間不飲不食不知疲憊的行動，直到精力用盡而亡。你們是不是從沒見過這人形怪物飲水吃飯上茅廁呀？”

　　被他這么一說，眾人打了個激靈，細想倒也覺得并不無可能。因為從一連串發(fā)生的事情開始，他們至今不見它開口說話，好像只需要吸收到光，它就能飽腹一樣，精力無限。

　　“這么說，他不是個邪物？”千山像松了一口氣

　　“不太像”飛巖道。他從工具袋里拿出來一個用繩子卷綁著的布，拉開繩子輕輕一甩，卷布在臺子上施展開來，放眼望去里面盡是一些錘、刨、鋸、鑿、銼、釘、鉤等工具。各式各樣，或大或小，應有盡有，且都光滑如新，可見他平時保養(yǎng)得當。

　　見他又從工具袋掏出一個竹筒狀東西，在布上輕輕扣擊，竹筒內掉出來幾根線，這線比一般細線粗得多，發(fā)出一種土黃色暗暗的光，質地卻是硬的，十分精妙。他的這一系列操作，像極了醫(yī)師大夫的手術工具，一旁的暮云含笑不語。

　　飛巖取了一截粗線，邊說：“這些材料，虧得我從很早前就從巖脈收集錘煉，別的地方還真沒有。”他有些得意：“我剛才摸了一下它的質地，跟我身上帶的線質地非常相似，就憑我這雙巧手，摸過的東西那可都是一生不忘的，什么質地、什么觸覺、產自哪里，那心里可都是有數(shù)的?！彼灶欖乓@擺，沒有察覺旁人翻盡白眼。嘴上話多，手里活可是沒有停下，鼓搗了幾下，他拍拍手上灰塵，若無其事宣告：“修好了?！?p>　　人形怪物又開始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嗚....”像風吹進窗戶的聲音——這個聲音他們從前沒有聽過，緊接著：“滴答”一聲響，這個聲音大家早已熟悉，知道它“醒”了。

　　懸著心放下一半，暮云和風靈相視一笑。

　　“瞧瞧，我飛巖...”飛巖正準備吹噓一下自己有多厲害，被千山一把按住嘴巴，干瞪眼睛。

　　“你們聽...”千山向大家使了個顏色

　　眾人屏息凝視

　　“嘰里呱啦..哇啦哇啦..嘰嘰喳喳....滴里搭拉”人形怪物發(fā)出了一串怪異的聲音，像異族人迫切渴望用語言描繪一些事情卻語言不通，無法交流。

　　“它好像有話要說。”風靈說。她自小跟動物一塊長大，所以對聲音非常敏感。

　　飛巖搖搖頭：“搭錯線了吧，它看起來有點神經錯亂了?！?p>　　吳聞想了想，皺著眉伸手用力拍了拍它的腦袋“啪、啪啪”

　　“滴...”它發(fā)出一段拖長了的音調。

　　也不知道是吳聞用力過猛還是它本身經過剛才那么一連串折騰“神經恢復了正?！?，總之是起了作用。

　　飛巖誤以為吳聞把它又給拍壞了，半調侃道：“真是謝謝你啊”。

　　“謝...謝...”人形怪物用一種生硬的腔調說。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是的，聲音就是從人形怪物發(fā)出，它并不是張嘴說，而是像飛巖提到的腹語術一樣，只問其聲。

　　“莫不是世外高人哇...快快現(xiàn)身，不要捉弄晚輩們了?！憋w巖已經后退了數(shù)步，臉都嚇白了。

　　吳聞朝千山使了個眼色，千山從腿上抽出魚竿，風靈的手搭在臂上，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fā)狀況。他們默契得各自做好了相應準備，像一個合作了很長時間的團隊。

　　人形怪物并沒有做出其他舉動，它還是立在原地，仍用很晦澀難懂的口吻發(fā)出語音。

　　“高人...晚輩...”它像鷯哥一樣正學人說話。

　　“它在學我們說話?！憋L靈放下搭在肘上的弩箭，放松了警惕，說道：“或者準確點說是——它在學我們的口音。”

　　“口音...說話...”人形怪像聽懂風靈的話一樣，臉上出現(xiàn)一個甜的笑容。

　　屋外的雨早已經停了，屋內人聲沸騰。

　　飛巖坐在地上，跟人形怪面對面，飛巖說一句，人形怪物跟著學一句

　　只過了一會兒功夫，它的發(fā)音和口音已經完全接近于他們，而且語速越來越快，照這樣下去，不用等到天亮，它就能像人一樣溝通對話了。

　　飛巖拍了拍它的腦袋說道：“你稍等下。”，起身走向耐心等待的眾人說道：“我估摸著一時半會也學不完，你們先回去歇息，我保證能讓它學會?！币恢睂Ω鞣N稀奇古怪事物感興趣的飛巖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這么有趣的東西，手癢癢恨不得能把它大卸八塊好好研究研究里面的構造。

　　眾人聽罷，覺得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就都回房歇息了

　　屋內現(xiàn)在只剩下飛巖和人形怪物。

　　“好了，終于都散了。那么我們開始吧?！憋w巖摩拳擦掌

　　“開始...開始...”人形怪物可能并不知道，飛巖會對它做出什么事情。

　　天微微亮，飛巖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滿意的微笑掛在他的臉上，他像個孩子一樣，蹦跶著跳下了臺階，見有家丁路過，問了一聲書房在什么地方，轉角就不見了身影。

　　經過一夜的鉆研，飛巖已經大致明白了人形怪物的構成。他從它脖頸缺口的地方下手打開了一層外殼，但因為嚴絲合縫，他無法打開更多外殼。

　　這卻并不影響他的分析，首先接駁上的線確實是金屬材質，這些線順著臂膀通往體內，在打開的外殼里他還發(fā)現(xiàn)有若干線是從后背串上到頭部，也就是說它的整體結構跟正常人的脈絡走向是大致相同的，只是它并非人類，沒有血肉，也不是原來猜測的什么亂七八糟線偶或中蠱毒，它就像一個精密微妙的機關，不需要外力驅動，可以獨立獨行。

　　經過一夜的快速學習，人形怪物已經基本掌握了武俠世界的這套語言，飛巖還發(fā)現(xiàn)，這個人形怪物異常聰明——如果能用這個詞形容它的話。飛巖講過的話，提過的事，它都能準確無誤記下來，也會根據(jù)實際場合，回復對應的話術，也就是說它完全能夠進行正常交流！

　　這個發(fā)現(xiàn)讓飛巖顫抖起來。

　　“天才?。∪绻闶俏覀冞@樣的人，你絕對是個天才?！憋w巖對著人形怪吶喊道。

　　“并非天才，兄臺過獎了?！比诵喂帜樕厦碱^彎彎，喜上眉梢，手部是一個作揖的動作。

　　“那我以后就叫你‘天才’，天才這個名字非常適合你，很好很好”飛巖自說自話，高興得手舞足蹈。

　　就這樣，一人一物，折騰了半夜，時而狂笑，時兒低吟，奇奇怪怪，徹夜不眠。

　　此時，打聽到了書房所在的飛巖，從書房捧回許多本冊子，回程跑得匆忙，掉了一本，他又回過頭蹲下拾起，見那書上寫著書名《五城通史》，想必手上這一疊必然是跟人文歷史相關的史書了。

　　他匆匆忙忙趕回屋里，又把書放在天才面前，說道：“這些，都是我們五大城的歷史，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你從哪里來？你在做什么？你要到哪里去？”飛巖想盡快破解這個謎題，而這些問題由天才自己回答，才是真正的答案。

　　飛巖把書攤開，問：你會讀嗎？

　　天才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會?！?p>　　飛巖意識到自己還沒教它文字，于是又快速潦草的把字形、結構、詞義講了個大概粗淺。

　　窗外天已大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