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空才走了一刻鐘,小廚房里的劉媽媽便回來了。
劉媽媽手中端著一個大盆回院,里面放了些才洗好的衣裳,棠梨院現在連個看門或掃地的丫頭都沒有了,一應事務只能由她親自動手。
劉媽媽回來的時候,宋清越正一個人在石桌邊坐著。
整個院子像屠場一樣的狼藉不堪,二小姐的臉上又紅腫的可怕,定然是像往常一樣被人鬧過一番的。
劉媽媽將手中的木盆放下,嘆了口氣,勸慰她道:“小姐,外頭風大,去屋中歇息吧。”
宋清越搖了搖頭,將疲憊的臉龐轉向她,有些沉悶地問道:“劉媽媽,可兒被人害了,是嗎?”
劉媽媽的心中一痛,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什么話也沒說出。
棠梨院的丫頭還不是和當年舒園的丫頭一模一樣嗎,從來都是任人喊打喊殺的。
“大約是吧。”劉媽媽輕聲道。
她將宋清越扶到了屋子里。
宋清越實在太累了,方一沾床,立刻便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如同她剛來的那日,睡夢里,半空中出現了一個透明的身影,瀑布一般黑亮的長發(fā),素白的臉孔,冷若冰霜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可一雙眼睛卻清明的仿佛三月暖天的靜湖。
“替我活下去,替我找到殺害我娘親的兇手,替我......”
那人沒有說完,接下來,血腥的,屈辱的,溫暖的,輕快的,各種畫面如同電影般一幀一幀的在她腦中反復交替。
真實,驚恐,無助,冰涼。
宋清越一個激靈醒過來了。
從小窗往外頭望了一眼,顯然到了第二日,外頭的日頭也上了三竿。
她匆匆下床,自我梳妝打扮了一番,又匆匆用了一些飯食,正要出門去,劉媽媽進屋來報,說沐王爺差了侍從給小姐送了下人來。
宋清越吃了一驚。
還未答話,便看到那個叫阿諳的貼身侍從跟著進來,后頭還跟了一個劍士打扮的少年和兩個眉眼機靈的丫頭。
“二小姐,”阿諳進屋之后對她恭謹地行了一禮,然后給她一個一個指道:“二小姐,這是我們王爺特意差人為小姐尋的,這是順子,這兩個是柳青和柳紅,都會一些拳腳功夫。”
三張生面孔即刻恭謹的對她叫了一聲:“二小姐。”
宋清越心中狐疑又不敢置信:“真的要他們跟著我嗎?”
“是,”阿諳合手應答她,“已經同宋大人報備過了,即刻便能聽候小姐差遣。”
宋清越這才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同宋從如報備過了,那么人大約是要留下來了。
她心中思忖了一下,吩咐劉媽媽去給三個人騰出幾間屋子,然后便遣了阿諳回去。
很明顯的,司徒空需要讓她活著。
也許是看上了她,也許是覺得她這個移動的情報站用起來格外的順手好用,所以他費盡了心血來保護她,或者說想為了他以后的奪嫡大戰(zhàn)直接豎立了一架天梯。
不管哪個原因,宋清越都接受了。
她沒有要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一個短命王爺的想法,按照原書的路線再往后走個大約一年,昭仁帝病危,司徒空立刻要參與奪嫡,到那時候,他死了,她就可以解脫了。
而在這之前,她要存活,她要報仇,光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她需要一個靠山。
宋清越原來是覺得,如果非要一個工具人為她鞍前馬后,方世寒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找一原本就欠了自己許多的人利用利用,多少能讓自己的心中少一些負罪感。
可是既然有人自己巴巴地貼上來了,看樣子是比方世寒還好用些,這么虔誠,那就只好受了。
宋清越把目光掃到面前的三個人身上。
看上去很稚嫩的幾張面孔,那少年大概二十來歲,看上去機靈明朗,兩個少女也都是秀美可人的長相,年齡大概和她一般大小。
“你們倆,哪個是柳青?哪個是柳紅?”她問。
兩個丫頭相互對望了一眼,即刻跪了下來。
“奴婢是柳青。”穿天青色襦裙的丫頭眨著大眼睛伶俐道。
“奴婢是柳紅。”穿漿紅色襦裙的丫頭十分恭謹道。
兩個人長的一點不像,就連性格也是千差地別,但兩雙眼睛里面都是水靈靈的一片清明。
看著都像是能托付的,宋清越放下了心來,心中嘖嘖稱贊了兩聲,吩咐三個人坐到一邊的幾個矮杌子上,“多大啦?”
“奴婢十八。”柳紅沉聲道。
“我十六。”柳青笑嘻嘻道,一張圓圓的臉上現出了兩個小酒窩。
“二小姐,我......我十九,我自小便跟著阿諳哥哥一起學武的。”順子也殷切地跟她自我介紹。
宋清越點點頭,“我這個棠梨院......”
她抬頭掃視著結滿蛛網的屋頂,思忖著該怎樣和他們開口,孫氏早前答應了宋從如要給她的院子里修葺,眼看著都半個月了,除了托人送來了兩百兩銀子之外,別說工匠了,連根雞毛都沒看見。
一個苦笑浮現在臉上,她又搖了搖頭,決定開門見山,“如你們所見,我從小便死了親娘,不受待見,處境一向艱難,今天你們來我這里,若留,咱們就主仆一心好好的過,若走,我就讓劉媽媽將身契給了,絕不強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