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兩天時間里,名義上是玩,兩個人實則都有點心不在焉。
不過,等到應該驅車把人再送回首爾的時候,金孝淵還是如夢初醒。她的內心既有歉意,又不乏疑惑。
因為說實話,林允兒的情緒低落看上去并不像是受到了她的影響。
假如說她是在為自己的婚姻而苦惱,那么這個剛成年的年輕小姑娘又是在苦惱什么呢?
“歡迎兩位。”
“嗯,你好啊蝴蝶。”
“蝴蝶小姐您好。”
進門跟攝像頭打完招呼,金孝淵就熟門熟路地換好鞋,率先走進屋內。
“我們最早啊。”她環顧了一圈還很空蕩的客廳,看向在廚房里忙碌的任宋演,自然而然就放下包,挽起袖子上前幫忙。
跟在后面的林允兒瞟了瞟兩人,幫金孝淵把包從地上拎起放好后,也不吭聲地提著行李上樓。
已經是8月5日了啊……她踩著臺階一步步地往上走,心里發出很難形容滋味的嘆息。
今天是一個對她來說相當特殊的日子,同時,今天也是任宋演此前跟她說過的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
在這一周里,什么事情都沒再發生。這既能說是好事,又可以說是一件大大的壞事。
“你剛剛看見了嗎,允兒的樣子是不是挺奇怪?難道真是因為我這兩天沒有照顧好?”
待林允兒上去以后,金孝淵就用手碰了碰旁邊的任宋演。
男人頭也不轉,嘴里淡淡地說:“別擔心,跟你無關。”
“嗯?”金孝淵盯住了他,“你怎么知道跟我沒關系?”
“她有個很想要的‘東西’,前些天我跟她說也許等她從仁川回來就能買到了,但現在看來情況不太樂觀。”
“呀,你怎么能這樣?”
金孝淵學著李社長那樣,手肘當即又戳向任宋演,這回用上了一定力度。
“快點去買給她啊。我還以為怎么回事……以為是自己的原因,之前還覺得很抱歉呢,結果根源在你這里?”
任宋演微微露出好笑的表情,側頭和她對視了一眼就說:“我很有錢,但她想要的那個‘東西’用錢買不到,我又能怎么辦。”
金孝淵皺眉問:“她想要什么?要不然,等純揆她們到了,我們偷偷商量一下?”
任宋演稀奇地看著她:“李社長和她關系變好我能理解,畢竟她平時一個人生活久了,我們都知道她很孤單。你又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如你所愿嗎?”金孝淵的語氣就像任宋演是個倒打一耙的惡人,“你故意讓那孩子跟我們相處,不就是希望我們和她變得親近?”
任宋演誠實地頷首回答:“最初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但現在一看,你們和她變得太親近也未必是好事。”
“什么意思啊,說話總是愛讓人摸不著頭腦……”金孝淵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
她對任宋演的性格了解得很,清楚這家伙若是不愿意透露,別人再怎么打聽也沒用,只好暫且停止詢問。
各自處理食材的倆人就此不再出聲,之后當李純揆和權俞利還有崔秀榮三人共同登門時,任宋演的住處才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純揆姐、俞利姐、秀榮姐,你們好。”
“哎,真乖。”
“瞧瞧這人,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你是什么長輩呢。”
“兩位姐姐,我們先進去吧?再說下去,允兒都該感到尷尬了。”
穿著拖鞋過來開門的林允兒面不改色地應對著崔秀榮和權俞利明里暗里的端詳,在二人經過她身側時還禮貌地低了低頭,以示問候。
留在最后的李純揆負責帶上門,把手中帶來的一袋燒酒和零食遞給林允兒后,輕笑一聲:“為什么是你來開門?”
“作家和孝淵姐都在廚房那邊,所以我就來了。”林允兒接過袋子后問,“怎么了?很奇怪嗎?”
“嗯。”李純揆眨眨眼,“十幾年來每次那扇門打開以后都是同一張臉孔,今天突然換了個人,如果是你的話,也會覺得怪吧。”
她剛要往里走,又頓住腳步:“對了,你不是去仁川玩了兩天嗎?人怎么看起來不太高興?”
“啊,沒有……”林允兒愣了愣,勉強笑答,“可能是因為玩過頭了,身體一下子沒跟上,有點疲勞。”
“是嗎?”李純揆若有所思地看看她,也沒多問。
李純揆三人一到,今天晚上聚餐的人也就將近到齊。
林允兒走到客廳把東西放下,回頭又看了看廚房的方向。
她原以為今晚這么多人來做客,任宋演會選擇點外送,沒想到男人真的會親自下廚;她更沒想到的是,金孝淵她們在走進這棟房子以后,每個人雖然各說各話,但又不約而同地都走到了任宋演的身邊去。
這仿佛是她們過去早就做過一遍又一遍的事情。
這么多人站在一起,即便是以任宋演家開放式廚房的使用面積,也立時顯得擁擠。整個場面卻有條不紊,在李純揆她們走近后,金孝淵就默契地遞出圍裙和料理手套,幾個人開始分工合作。
盡管過程當中,李純揆和權俞利、金孝淵和崔秀榮不時耳語,偶爾會發生一點互相嫌棄的小摩擦,但在林允兒看來,他們之間的氣氛依然溫馨而和睦。
如同一家人一樣。
“你有沒有覺得允兒今天的樣子挺奇怪的?”
利用余光偷瞄著因為插不上手而坐在客廳無所事事的少女,金孝淵壓低嗓子又找上李社長。
李純揆低著頭說:“行了,讓宋演去操心吧。別人家的事情就不要去多嘴了。”
金孝淵詫異地看了李純揆一下。
“真稀罕啊。你什么時候也學著秀妍的口氣了?”
“說起秀妍,她怎么還沒來?”權俞利在一旁插嘴,“剛剛在聊天房里也沒回消息。她總不會等我們把飯煮完才露面吧?”
李純揆聽后也狀若嚴肅地蹙眉:“對啊,總得讓她也拿著菜刀切幾下吧。否則我們豈不是很吃虧?”
“真是,你們倆都三十代了,但有時候簡直比初丁還不如。”
“呀,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你憑什么說這話?”
“金學生,我們中間最像初丁的人到底是誰,你一點自覺都沒有嗎?”
這時,任宋演輕嘆口氣,脫下料理手套說:“在我眼里,你們幾個人的水準都一樣,能不能學學秀榮,至少安靜一些?”
迎著幾位姐姐齊齊看來的視線,忽然被點名的崔秀榮忍不住就以手掩口地笑了笑。
當然,她和李純揆幾人都沒發現,在看見她貌似害羞的反應后,任宋演和也在偷偷關注這邊的林允兒便動作同步地挑起眉毛。
兩人似是古怪地想笑,又不動聲色地同時忍耐住。
“說起來,我以前好像都沒問過,秀榮你和宋演認識多久了?”
“姐姐你們呢?”
“我們?我們幾個和宋演都認識十幾年了。”
“那我也差不多。大約,十年左右?我是在大學期間,一次參加配音工作的時候偶然認識的宋演哥。”
“哦?你也有兼職配音嗎?和你姐姐一樣?”
“嗯,不過在配音方面我沒有姐姐厲害,實際上當音樂劇演員也是一樣,姐姐她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哎喲,真是,在宋演認識的這幫臭丫頭里面,秀榮你可能是最正常的一個了。”
“李社長你夸秀榮能不能不要帶上其他人?還有,我們幾個也就算了,太軟人還在美國也先不提了,秀妍脾氣差是差了點,但再怎么說她也比你們正常吧?”
“還好意思說呢。身為律師,基本的時間觀念都沒有,她現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幾個女人正聊著天,任宋演接到了一通電話,朝大家展示地晃一晃手機界面后,他就接起來電。
“嗯,她們幾個都到了……這樣嗎,我知道了……”
任宋演拿著手機講了幾句后就對李純揆等人說:“秀妍說她公司的事情剛結束。”
“那還等什么。”金孝淵頓時叫嚷,“讓她快點過來啊。”
任宋演很快又說了一句:“她讓我問你一聲,今天晚上真的打算讓她過來嗎?”
此言一出,廚房這邊忽地就集體靜了下來。
李純揆三人不由得看向似乎怔住的金孝淵,都沒作聲。
對于鄭秀妍的這句詢問,也只有他們這些朋友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含義。
而沒過多久,金孝淵就在任宋演的注視下故作輕松地開口說:“你讓她來吧。”
“你確定嗎?”任宋演又確認著問。
“確定!”金孝淵擰著眉背回身去說,“她在外面確實是擅長離婚訴訟的大律師,但在我們的聚會上,她就不能單純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嗎?”
聽到金孝淵這番抱怨后,李純揆和權俞利反而是隱隱松了口氣。
李社長幫腔著說:“就是說啊!”她有意提高音量,瞇眼瞧著任宋演手中的手機,“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丫頭!”
任宋演扯扯嘴角,稍微失笑,旋即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你也聽見了……嗯,快點過來吧。”
等通話結束,他放下手機又抬頭問:“等下我們在屋里吃還是在外面吃?”
“那當然是外面了!”李純揆望向了與客廳相連的庭院外面,那頂在照明燈里隱現的遮陽大棚。
權俞利笑著說:“我們也有一陣子沒在‘星星房’聚餐了吧?”
“確實有一陣子了。我的話,那就是好幾年沒來過了。”金孝淵迅速擺脫了方才的尷尬感。
就連站在邊上的崔秀榮都見勢加入了話題。
先前驟然冷卻的場面終究是漸漸回暖,隨著幾人的閑聊而趨于平常。
最終當驅車從公司趕來的鄭秀妍也按響門鈴到來后,所有人便協力把碗筷、菜肴一齊搬到了任宋演家的庭院里去。
“走吧,純揆她們在催我讓你過去。”任宋演走回屋里,來到廚房的水池前洗手。
“作家你們吃吧……”在眾人歡聚時獨自跑到廚房收拾的林允兒低著聲說,“我暫時還不餓。”
任宋演看都不看她,伸出手把她面前的水龍頭關掉說:“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失望,但那應該是之后我再來跟你談的事情。因為生悶氣所以不想吃飯,雖然你現在在我們眼里確實還是個小孩子,但實際上你已經不是小孩子的年紀了不是嗎?”
他倆說著話,從庭院的方向就傳來了呼喚的叫聲,不僅是在叫任宋演,李純揆和金孝淵也在很熱情地沖著林允兒招手。
“別叫了,這就來;走吧,開飯了。我聽孝淵說了,你們從仁川過來都沒吃什么,你別告訴我你真的不餓。”
林允兒望著男人轉身走開的背影,躑躅片刻后,到底是咬唇跟了上去。
……
砂鍋里的湯水在汩汩地冒著熱氣,側邊架起了烤爐,幾碟熟菜與需要烤制的食材都井然有序地擺放在桌面。
包括任宋演在內的七個人盤腿坐在了棚子底下的兩張大木床上,對飲著酒,喧鬧地吃著菜,哪怕是板著面孔的林允兒都在不久后掛上了一絲笑意。
她仿佛也被金孝淵等人的熱情所感染,抑或是想起了另一個世界她所熟識的那群人。
“叮、叮。”
李純揆拿著不銹鋼的筷子敲敲酒杯:“好了,在正式開吃開喝之前,趁著我們還清醒,先聊一聊今晚的正事吧。”
她轉頭對今晚到場的崔秀榮說:“不好意思啊秀榮,我們可以先處理一下孝淵那丫頭的問題嗎?”
“我沒關系。”崔秀榮連忙擺手,“先說孝淵姐的事吧。我這幾天其實也很掛心。”
于是,伴著砂鍋中湯水滾動以及烤爐中炭火的啪啦聲,此刻坐在棚下的人都看向了金孝淵。
“說說看吧。”將林允兒安置在金孝淵和李純揆中間的座位后,任宋演反而來到崔秀榮和鄭秀妍所在的木床另一邊坐好。
他作為主人家,先起了個頭:“你現在對于你和鄒準之間的關系,究竟是什么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