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挺好的。自己的戀愛為什么要參考其他人的做法?”林允兒臉色略微復雜地回答。
“哦!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金孝淵和她對視了一下,嘴角又彎彎地扯起。
“你知道嗎?我的名字吧,漢字是‘淵’,這個字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充分’‘完滿’的意思。而我的丈夫呢,他的名字是‘準’,‘準’就是‘半’(注1),‘一半’的意思。所以當初宋演他們都說,我丈夫的名字和我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
林允兒靜靜聽著金孝淵講話,眼光卻不由自主轉向了另一處。
那是店內安裝的燈光招牌——這家酒館的名字很奇特,是個韓語中原來沒有的單字,寫作“?”,林允兒起初甚至無法將其念出來。
直到此時此刻,聽見金孝淵所說的這番話后,她才念頭一動,明白了這個店名的讀法。
這家據說金孝淵經常光顧的酒館,名字實際上是叫作,“??(夫妻)”。
而在想通這一點后,林允兒的心情就變得更加沉重。
她似是放下某種顧慮,開口對金孝淵說:“姐姐,我們來聊一聊吧?”
“嗯?”手上拿了根筷子在戳盤子的金孝淵不解地抬眼看她,“我們這不是正聊著嗎?”
“我是說,你之前也猜到了作家讓我來仁川的隱藏目的,你愿意跟我聊聊嗎,關于你和你丈夫之間的事情?那個,我覺得姐姐你好像也不是已經對愛人沒有感情的樣子,你跟我說一說你們的事,也許——”
話沒講完,對座的金孝淵就不耐煩地打斷:“行了,有什么好說的?”她對林允兒展示出左手,“你看,我連婚戒都沒戴了,已經好些天了,結果我丈夫什么都沒發現,你覺得有哪對還有感情的夫婦會是這樣?”
“所以,姐姐你其實是希望丈夫發現你沒戴戒指這回事嗎?”
“呀!”
金孝淵這會兒也不顧旁人,轉身拿來背包,一股腦兒地倒出里面的東西說:“不信的話你看啊!我都沒帶著那個戒指!”
“哎,姐姐……”林允兒連忙向其他客人低頭致歉,就要幫忙收拾。
結果她一看從包中倒出來的物品,愣了愣。
金孝淵帶著的這只背包內容量并不大,除去錢包、鑰匙以外,也沒剩下幾樣。
先不提基本上每個女生外出都會攜帶的梳子、化妝鏡等,林允兒居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卷膠帶、幾支未拆封的針筒和針頭。
這樣的發現使她的表情一時顯得難以描述。
除此之外,她還注意到了另一件不太起眼的物品。
“這個……”林允兒指著桌上問,“姐姐,這是什么?”
與金孝淵本人的說法稍有出入,從她隨身的包里,竟然真的出現了一枚戒指。不過單看戒指的樣式,林允兒倒是不認為那是金孝淵夫婦倆的婚戒。
這枚戒指看上去就是一圈打磨過棱角的金屬環,質地非金非銀,而且別說鉆石了,戒指整體連個像樣的花紋都沒雕刻。
“哦?這個一直在里面嗎?”看到戒指的金孝淵也頗為意外,她揉了揉頭發解釋,“這個吧,不是我和準哥的結婚戒指,是友情戒指,嗯,友情戒指。”
“友情戒指?”林允兒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添一重。
“大約,七年前吧?”金孝淵回憶著說,“我們一伙人一起去濟州島旅行的時候,在當地的手工坊做的。”
“旅行的時候一起做的?那作家和純揆姐也有嗎?”
“那當然了。”
金孝淵拿起那枚友情戒指,對林允兒展示戒指的內側說:“你看,當時我們每個人還在自己的戒指上刻了東西呢。”
林允兒定睛一看,戒指內壁上面確實模糊地留著刻痕,顯示出“1202”這串數字。
……
“啊,讓我來收拾就好。”
女秘書上前,對李純揆笑著說:“畢竟結賬是用的法人卡嘛。剩下的當然得由我來。多謝您了,我吃得很好。”
“少來這套,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哎,社長,我這不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嗎?剛剛吃飯的時候,您和阿室長兩個人都不說話,搞得我也很緊張啊。”
聽到這話,李純揆和阿舜夏就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
之后,會議室里仿佛又陷入了女秘書所說的那種微妙氣氛,每個人都默不作聲地整理著座位。
忽然,李純揆瞄到了什么,目光掃去。
站在她對面的阿舜夏也察覺到了這份關注,不明所以地抬抬手問:“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今天正戴著一枚戒指。戒指的樣式樸素,但內嵌著一顆純白、剔透的鉆石。
“原來還真有戒指……”李純揆用旁人難以聽清的音量咕噥了一聲。
旋即她很坦然地,直接問出了在SW娛樂內部不少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
“阿室長你已經結婚了嗎?但是為什么從來沒見過你夫人?”
躲在邊上的女秘書似乎一下子就豎起了耳朵。
“我的夫人嗎?”阿舜夏大概也沒想到李純揆會關心這件事。
他先是不明意味地笑笑,接著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輕聲說:“戒指的主人已經去世了。”
無論是最初也沒多么在意的李純揆還是努力偽裝著不在意的女秘書,兩個人聞言都愣了愣。
“公司里的一些傳聞,我也聽說了。不過我不太想去解釋這件事,也不想因此改變。我一直隨身帶著這枚戒指,原因就是為了紀念她,如果偶爾想起來的話,就會戴在手上看一看。”
女秘書挪動腳步湊到了李純揆身邊,用鞋子碰她,對自家老板示以眼色:怎么辦?您惹出的禍您應該自己處理啊。
李純揆很詫異地側頭:這能怪我嗎?
女秘書拼命眨眼:不怪您怪誰?難道不是您先把蓋子揭開的?
李純揆就露出了一副牙疼的表情。
她回頭看著阿舜夏,猶豫著說:“那個……抱歉阿室長,我問了不該問的話。”
阿舜夏微微一笑:“沒事。我知道您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不得不說,在得到這個回答后,李純揆的內心也莫名松了口氣。
她對女秘書隱晦地挑挑眉毛,卻沒看見女秘書在她身后搖了搖頭。
“阿室長對待其他人可不是這么溫和的……”
“嗯?你說什么?”
“啊沒什么!你們兩位的垃圾,要我一起拿走丟掉嗎?”
面對女秘書的殷勤,李純揆狐疑地瞅瞅她,又看了下表:“那我們就先到這里吧。下班吧。”
阿舜夏倆人對此自然沒有意見,只是在一同離開會議室前,阿舜夏仍然不忘提醒一句:“您和作家他們的聚會就在這兩天對吧?”
“我知道!我會努力說服他們的!”前句說完,李純揆就蹙起眉頭嘀咕,“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心情聊工作……”
……
馬路對面的紅綠燈由紅色轉為綠色,發出“嘀嘀”的急促嗡鳴。
“啊,變成藍燈(注2)了!”金孝淵嘴中大喊,話還沒講完,腳下就開始打晃。
旁邊的林允兒趕緊摟住她,朝周圍的路人訕笑,攙扶著人快步走了過去。
等到過完馬路后,她看看醉氣熏天的金孝淵才嘆出一口氣來。
“我就知道。啤酒、燒酒,這么混著喝,不醉倒才奇怪。”
暫且把人安置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林允兒用手小心扶著金孝淵靠在自己肩頭的腦袋,然后找出手機打電話。
“你是說孝淵在接你去仁川的第一天就撇下你這位客人,自己喝醉了?”
聽完林允兒的講述后,任宋演就在通話里如此總結了一番。
林允兒有心替金孝淵開脫,但還沒等張嘴,她就聽到任宋演反問:“所以呢?”
少女愣了下:“所以……什么所以?”
“所以你就因為這件事專門打電話給我?”任宋演的語氣透出疑惑的感覺,“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怎么處理這個情況。09年的時候,首爾應該也有代駕服務了吧?”
林允兒被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代駕……我當然知道了,但是,這里是仁川嘛。”
“仁川又怎么了?”
“這里不僅是首爾以外的地方啊,它對我來說還是一座很陌生的城市……”
身處在電話另一頭的男人沉默片刻,又耿直發問:“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你害怕嗎?”
林允兒再度張開了嘴,反駁的話就盤旋在口中,卻怎么也吐不出去。
幾秒之后,她伸手咬著大拇指的指甲,挺郁悶地回答:“嗯……我沒有一個人處理過這樣的情況。讓我自己去面對代駕司機,心里也有點奇怪的負擔。”
任宋演倒是沒進一步嘲笑她,只是問:“那你想讓我怎么辦?即便我現在來仁川,你們也得等一個小時左右。”
“那個,”林允兒糾結地放下手,“要不然您試著聯系一下孝淵姐的丈夫?說到底,我連孝淵姐家的地址都不知道,讓我怎么把人送回去?”
“孝淵估計不會喜歡這個提議。話說回來,你確定她喝醉了?她平常的酒量可不一般。”
林允兒轉頭去看正披頭散發往她這邊磨蹭的金孝淵:“您剛剛沒聽我說嗎?醉了!連別人的話都聽不清楚了!”
“那你干脆和她一起坐巴士(注3)好了。”
“坐巴士?”林允兒下意識問,“那孝淵姐的車怎么辦?”
“直接留在那里吧。明天讓她自己想辦法開走。你既然連找代駕都不愿意,那么坐公共交通不就是最好的選擇?”
任宋演清楚,林允兒眼下單純就是不安感在作祟,假如讓她往人多的地方擠,反而不會有什么。
“那好……我知道了。”林允兒也體會得到任宋演的意思。
她轉念又想著該不該主動向任宋演報告今天下午的經歷,便聽任宋演說:“我等會兒把孝淵家的住址發給你,你研究一下公交路線。這件事總能自己做吧?好歹都快二十歲了。”
林允兒一皺眉頭,終于帶著些不服氣說:“嗯!您盡管把地址發給我好了!我肯定會把孝淵姐安全送回家的!”
“是嗎,那我就期待看看了。”任宋演淡淡地應著。
“當然了,您放心好了!”信誓旦旦地說完話,林允兒整個人忽地一滯。
她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剛才委實是像極了被家長派出去跑腿的小孩子。
“噗。”
很輕的笑聲從身邊很近的地方突兀作響,盡管對方已經努力克制,但還是沒逃過林允兒的耳朵。
“孝淵姐……你醒了?”
金孝淵索性不再掩飾地坐直身體,從林允兒手里接過電話。
“嗯,宋演,是我。”
“哎,我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來之前都說好了啊,我會負責把你家的小朋友照顧好的。”
“我知道啦。別跟純揆一樣,你不覺得她當上社長以后就特別喜歡嘮叨嗎?”
沒去在意身邊瞪大雙眼的林允兒,金孝淵一只手拿著手機,同時另一只手壓著腦袋,左右拉伸頸部,如同在做跳舞前的熱身動作,渾然不見先前的迷糊之狀。
“都跟你說了別擔心了。我再帶人去逛一逛,然后就送她去酒店,到時候發認證照給你,可以了吧?”
“嗯。那我就先掛了?”
“好。”
把電話掛斷后,金孝淵隨手就把手機遞回給林允兒說:“行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里?”原本還憋了一肚子話的林允兒來不及多說,只能先跟著起身。
走到公交車站的一塊廣告燈箱旁,金孝淵屈指彈了彈燈箱的玻璃,心血來潮似的說:“去這里怎么樣?晚上剛好有幾場比賽。”
“去這里?”林允兒的目光落到燈箱內部張貼的那張海報上,風格張揚、呈紅藍兩色各占一半版面的海報主人公是兩名赤著上身的壯碩男子。
在海報的正中央,還用格外醒目的字體標出一行大字:FALL FC——仁川選拔戰。
![](http://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7-07-26/59784a54085f8.jpg)
軟軟的金毛
注1: 孝淵的漢字名就是“孝淵”,意思是“滿滿的孝道”,而鄒準的名字則是從韓語角度來詮釋,“準(?)”也有“半”的意思。 注2: 韓國人一直把交通信號燈的綠燈稱為“藍燈”,但這不是因為在他們那里綠藍互通,也不是說沒有“綠燈”這個詞,而是源于日本那邊把“綠燈”叫作“青燈”,流傳到韓國之后,可能是因為錯誤翻譯之類的原因,韓國那邊也就把綠燈叫成藍燈作為傳統保留下來了。 注3: 在韓語口語中,公交車就叫“巴士”,所以公交車站也可以稱之為巴士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