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倉庫還有數步之遠,腐爛發臭的氣味透過厚重的木門傳了出來。
“打開!”
沈錦書不覺用帕子輕輕捂著鼻子遮掩,眉頭微皺,吩咐同來的商行小斯將倉庫門打開。
“小姐,這也…………嘔…………”
門一打開,那發酸發臭發腥味越發濃郁,采菊才剛剛開口,便忍不住沖到旁邊的大樹下嘔吐起來。
沈錦書側著身子后退幾步,吞咽了幾口唾沫,強忍著不適感,用手拂拂了,企圖驅散一些氣味。
良久,這才略微適應,率先走進倉庫。
“定時香籇金幾爐………唉,可惜了!”
看著滿地狼藉的大麻帶,縱使心里已經有了準備,可聞著這氣味,看著這畫面,沈錦書的心不覺被一桶桶冰水澆透心肺。
沈錦書接過身邊小斯遞上來的一根樹枝,挑了挑其中一袋腐爛的麻袋,上面的字樣早已經被腐蝕看不清。
“找個懂行的人過來!”
粗略檢查一番,沈錦書丟掉手里的樹枝,自顧走出倉庫,重重地呼了幾口濁氣,這才將胃里的反酸給壓了下去。
隨后轉頭將采菊喚了過來,吩咐她去找個對香料懂行的人過來收拾,看看具體虧損了多少。
采菊這幾個月經常替沈錦書外出跑腿,對商行的伙計小斯甚是熟絡,很快便尋到一個姓宋的制香學徒。
沈錦書看著時辰尚早,便到附近茶樓小坐片刻,隨口叫了一壺清茶,幾盤酥油糕心,臨窗欣賞繁華街道風景。
“姑娘妝安!”
約莫一時辰,宋學徒從倉庫走了出來,手上還捧著幾張紙,在采菊的指引下來到茶樓。
一見到沈錦書,宋學徒便雙手微攏行了一揖,將手中做了記錄的稿紙遞交過去。
沈錦書接過記錄仔細查看,發現腐爛的差不多是茉莉,桂花,艾草,菖蒲之類的尋常花草。
柏香,檀香,沉香,稀有木香只是表皮受了潮,還未有腐爛的跡象。
“看來,這次當真是的是損失慘重!”
沈錦書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剮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采菊。
“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宋學徒不知道沈錦書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理這批貨,可對于制香的他來說,就這么丟棄那絕對是可惜的,一時忍不住開了口。
“天災難測,即已虧損,姑娘何不將損失降到最低?”
“哦?此話怎講?愿聞其詳!”
沈錦書泯了一口茶水,見這宋學徒談吐之間并非白丁之輩,不覺對他的話起了興致。
“腐爛的材料無可挽救,但這些受潮的木香若是妥善處理,倒也是可以用的,只是質量略差了一些,況且,除了木香之外,姑娘手上還有一些海香未受影響,所以…………”
宋學徒言下之意就是處理好受潮的木香,及時購進缺失的原材料,制香的問題還是不大的。
“今日有勞宋先生走這一趟,往后若有難處還需先生指點一二。”
沈錦書說完朝著采菊使了一個眼神,吩咐她將桌上幾盤未用的點心打包送給宋學徒,讓他帶回去嘗嘗鮮。
采菊拿出一串銅錢作為答謝并將宋學徒送出茶樓,隨后返回沈錦書身邊伺候。
“小姐,都怪奴婢愚鈍,要打要罰,奴婢絕不有二言。”
采菊也不在意是否大庭廣眾,直接跪在地上,請求主子責罰。
沈錦書拂了拂額間的頭發,瞟了一眼跪著的采菊,略皺著眉頭讓她起來。
“走!我們去展記商行喝茶!”
損失已然造成,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宋學徒說的對,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將損失降到最低,方為上策。
“見過姑娘!姑娘今日來,可是有什么需要采購?”
招呼沈錦書主仆的還是上次那位店小二,不過這次的他衣服似乎換了一個檔次,看來這幾個月他是榮升了。
“少來套近乎,一會找你算賬!我且問你,你們掌柜今日可在?”
采菊白了一眼店小二,若不是礙著自家主子在場,早就想一巴掌呼了過去。
當初就是這家伙各種花言巧語,慫恿自己去囤買香料,結果呢!
“額…………在!在,姑娘稍等,我這就去請掌柜!”
店小二這才發現采菊的臉色不佳,一抹腦門便知道問題所在,尷尬地撓了撓頭一股腦兒跑去請掌柜。
“鄙人姓余,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朝著沈錦書拱了拱手。
“指教不敢,只是日前小女偶來興致,在貴商行囤期了一批香料原材料,不幸途中遭逢雨季,有些折損,故來問問貴商行可有何應對之策?”
沈錦書隔著帷幕朝著余掌柜回了一禮,隨后,直接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
“囤期貨本就存在一定風險,對此天災,余某深感無奈。”
余掌柜略微一愣,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直接,表示一番同情后,試探地再次開口:
“姑娘的意思是?”
“好在損缺的只是一些常見的花草料,想來商行應該是有存貨。”
沈錦書說著將損缺的原料稿紙遞給余掌柜,這樣大的商行想要補齊這些應該是很容易,若是能他這進得平價,那損失相對來說會少一些。
果然,這丫頭看著年歲不大,可這行商的頭腦倒是比常人來得清晰,冷靜,很快就想到有了對應的方向。
余掌柜看了一眼稿紙,的確上面所列的原料商行是有,只是東家的意思…………
“看來姑娘是想要補足原料制作香料,這些原料,我倒是可以做主以平價進購給姑娘。
不過,姑娘可有想過就算如此,制出來的香質量上卻是不能和正品所比擬,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余掌柜說著喝了一口茶水,將桌上的算盤拿了過來,噼里啪啦算了幾下,繼續說道:
“就算是平價那也還是比原產地高出一成。
當然,姑娘也是可以選擇原產地補發貨,只是時間上恐怕還得耽擱一些。
如今雨季還在持續,難保運送途中再遇腐爛,這樣豈不是得不償失?
況且,這一來一回,所需的運費,延長倉庫租金,以及后續的香料處理費,調香費,制香費………”
這些問題沈錦書早就想過,若不這樣,那損失卻會更多,所以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唯有背水一戰,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余掌柜可是有更好的處理方案?”
沈錦書從余掌柜的只言片語中便聽出關于這次受損香料商行有另外的打算。
的確,囤積香料不僅僅她一人,那倒霉的肯定也不會只有她,商行為了穩固客源必會做出對應措施。
這般一想,沈錦書便也就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