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深，一輪杏黃色的圓月掛在天邊，星光稀落，清淺的月輝灑下大地。

　　歐陽雪站在山頂上，看著腳底下宛若魅影的樹林，偶爾還能遠遠地聽到那頭傳來一兩聲怪叫。

　　正看得入神時，云離的聲音突然從后頭響起。

　　“小姐，前輩叫你過去。”

　　輕“嗯”一聲，歐陽雪轉過身輕盈地往下一跳。

　　落地后，她跟著云離左拐右拐，來到山腰處的一處洞穴。

　　周邊鑲嵌了一顆顆螢光石，透著淺淺亮光，前頭，是一處霧氣氤氳的溫泉。

　　“沒想到后山這邊還有溫泉？”

　　看著最中間那處水池上空，不斷翻騰的熱氣，歐陽雪輕聲道。

　　妙心單膝跪在水池邊，正將最后一株靈藥煉化成藥液投入水池，抬眼看到她，就道：“在那邊看著做什么，還不快過來。”

　　見歐陽雪走到妙心旁，兩人開始低聲說著什么話，云離朝一旁打坐閉目養神的歐陽離游看了一眼，想了下，還是退出了山洞。

　　畢竟歐陽雪等下要褪去衣衫進入水池，他留在這也不方便。

　　“難受嗎？”

　　午夜將至，見歐陽雪臉色漸漸地變得不太好起來，妙心手指搭在歐陽雪的手腕上，輕聲問。

　　“不會，習慣了。”

　　身體各處宛若被人狠狠針扎了一樣，刺骨的疼，讓得歐陽雪額上開始冒起冷汗，藏在衣袖里的拳頭猛地蜷縮，略帶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抖地低低道，“疼著疼著就習慣了。”

　　每月都要有這么一遭，不習慣也不行啊。

　　妙心略微沉默，有些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頭，“快了，只剩四年。”

　　是啊，還有四年。

　　歐陽雪心下無力地想。

　　魔靈毒解毒的過程十分漫長，也兇險異常，歐陽雪記得碧池曾經說過，她一到三歲時，因為太小了吧，身體在魔靈毒日復一日的侵蝕下也極其脆弱，他們不敢讓她配合藥浴解毒，所以每次月圓之夜發作時都是靠著明爺爺和各種高階靈藥才勉強吊了一條口氣回來。

　　直到后來因為一些緣由，她提前修武，老祖丟給了她一本名為太清的不知品階的武學功法，她開始了每天的藥浴。

　　那時的藥浴仍是改良過的，去了好幾味重要的藥引，主要還是為了讓她身體提前適應情況。與此同時，她吸收到體內的藥力，也可以幫著壓制魔靈毒的毒素侵蝕她身體的速度，緩解魔靈毒帶給她身體的負面影響。

　　而到月圓之夜魔靈毒爆發，她依舊是像在狂風暴風里踩著鋼絲線上，險之又險地才能把自己小命撿回來。

　　胡思亂想間，歐陽雪卻不僅僅感到全身被狠厲針刺的疼痛，渾身更是時不時如在火上炙烤，又轉而墜入冰窟，寒氣刺骨。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還沒過多久，就到了歐陽雪最熟悉也最難熬的階段，體內仿佛千萬只螞蟻在肉里攀爬、撕咬，疼痛難忍的同時，那種有東西在身體內蠕動的異樣也幾乎有種讓人時刻抓狂的沖動。

　　就在歐陽雪忍耐不住那種沖動想抓傷自己時，歐陽離游眼睛微微睜開，神色幾不可見地有些凝重起來，迅速給妙心下了一個指令。

　　“把她丟進去。”

　　話落未音，妙心動作迅速，直接把人扒了就丟進了水池。

　　猝不及防被濺了一臉水的歐陽雪心中有點懵：……

　　話說，心姐姐好歹是女孩子，動作就不能溫柔些嗎？

　　只是還不待她想太多，這水池里的水在她一進來，就好像發生了化學反應一樣，一瞬間就沸騰了起來，

　　“咕嚕咕嚕”

　　“啪～”

　　伴隨著水池里令人倒吸一口氣的激烈翻騰，不斷有氣泡冒出又剎那間炸開，本就熱氣騰騰的上空，幾個眨眼間就升騰起更多水汽，愈發模糊了人的視線。

　　然而，這對能動用神識的妙心和歐陽離游卻并不是一個問題，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水池里的歐陽雪。

　　粉雕玉琢的小臉，在蒸騰的熱氣里突然間變得紅撲撲，隨即又迅速慘白下來，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氣，緩緩從她體內溢出。

　　但隨著魔靈毒逼出，歐陽雪臉上的痛苦之色卻更加濃郁，進入水池后，她運轉功法吸收的藥力就一直與魔靈毒在體內較勁，因此，這帶來的后果就是比之前更強上百倍千倍的鉆心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沖擊歐陽雪殘余的清醒神智。

　　不能輸，不能輸。

　　前面這么多次都熬過來了，這次也要堅持下去，四年，還有四年，她只要再堅持四年。

　　內心一遍遍地重復著這些話，等到強勁的藥力再一次與亂竄的魔靈毒撞上，歐陽雪痛得小臉一陣扭曲，卻是死死地咬緊唇，不讓自己溢出痛苦的呻吟。

　　因為沒用，撕心裂肺的痛叫只會加速她體力的耗竭和神智的崩潰。

　　一刻鐘，還是兩刻鐘，或者是更久，甚至在歐陽雪的感覺里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她體內被逼出的黑氣越來越多，都仿佛有意識般地纏繞在歐陽雪周身，終于在某一刻幾乎將其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黑霧中。

　　“好生厲害的毒，還想著自己再鉆回去。”

　　那團黑霧，妙心看得連連皺眉。

　　她偏頭看向歐陽離游，問：“還不出手嗎？水池里的藥力已經弱了很多了。”

　　水池里的藥水此時翻騰得明顯不如之前那般劇烈，原本碧綠色的水也不知不覺地淡了許多。

　　可歐陽離游神識在掃過黑霧里的歐陽雪，見她已有神智不清的征兆，輕蹙了眉，還是道，“再等等。”

　　等，還要等什么時候？

　　妙心俏臉上閃過一絲焦慮。

　　黑霧愈來愈濃，盡管是被逼了出來，卻像是沒放棄再退回去的打算，一絲絲地都努力想往回鉆。

　　歐陽雪身體劇烈一抖，深紅色的血絲猛地從她體表滲透出來，一滴滴鮮紅的血順著皮膚滑下，滴入水池。

　　像是看到歐陽雪在黑霧下都五竅出血的慘狀，妙心睜大美目，心頭一驚，“主人！”

　　只見歐陽離游站起身來，身形一閃，便到了歐陽雪身旁，沒給黑霧反應過來的時間，開始結印。

　　“醒來！”

　　宛若驚雷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震得神智已模糊不清的歐陽雪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她勉強睜了睜眼皮，就見眼前的黑霧像是遇見不可阻攔的吸力，轉瞬間被歐陽離游凝給了一滴黑色的液體。

　　“叔……”

　　見到叔祖總算是出手了，歐陽雪眼淚控制不住掉，只是才張嘴，口里就是一枚高階丹藥被彈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