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結束一日游的母女回到家時,小夫妻已經開始做晚飯。賀言一手一個螃蟹,“咔嚓”一聲分兩半,而童甄正在腌制刺少的桂魚。
“今晚吃清蒸桂魚和香辣蟹,我還買了鴨脖和避風塘炒蝦,你們稍等一會兒,看會兒電視就開飯。”
“喲喂,這么能干,不愧是中華小廚娘。”
“都是被賀言逼的。”
“要不是我你哪有現在的廚藝。”
賀言朝童甄眨個眼,童甄立馬翻白眼。
“一開始我也什么都不會,好不容易做一頓還被他嫌棄,后來跟著網上學,多做幾次就會了。”
“能干!我從沒想過學做飯,一拿刀老爸就讓我放下,當場勸退,說什么我拿刀姿勢不對,等菜切好飯都涼了,久而久之我也懶得學。老爸就是我向上進發的那道坎,不是我不學,是他不讓我學。”
“爸媽都這樣,我媽來了也不讓我做飯。”
“我讓你學!”夏麗紅忽然說,“你要是想下廚,我絕不攔你,否則以后結婚怎么辦?”
“找個會做飯的老公呀!”唐曉雯和童甄異口同聲回答,廚房里頓時前仰后合。
“明天晚上換我們倆做飯,也讓你們嘗嘗手藝。”
“又來了阿姨,不是我們不給你們表現機會,我已經約好一家日式烤肉店,明天我們出去吃。”
“就在家吃吧?”
“不嘛,出去吃,那家味道超級好,而且有一道招牌菜,保證你們從沒吃過。”
第二天,母女到著名的魔都三件套打卡游玩,不過相比于繁華的都市景觀,二人更喜歡昨天的梧桐街道。簡單游玩后,便朝著烤肉店出發。天色已暗,二人在熱鬧的街道上踩著單車前行,和帝都相比,這里顯然人更多車更雜,而且自行車道更狹窄。
“小心點。”
“知道。”
差不多前后腳的功夫,四個人相聚在店門口。拉起門簾的那一霎,所有服務員齊聲用日語喊道:“歡迎光臨。”瞬間,一股濃濃的日本文化撲面而來。賀言和老板熱情打招呼,他曾留學日本,說得一口流利的日文。而從小愛看漫畫的童甄和唐曉雯也對日本文化頗感興趣。唐曉雯還曾帶著夏麗紅來個日本雙飛八日游,被一德國人當成日本娃娃合影留戀。至今想起依舊捧腹大笑。
“你們不知道,當時我穿著一件淺藍色和服正在拍照,老遠一個外國人朝我揮手,沖我跑來,非讓我跟她合照。我著急呀,也想留一張照片,就沖我媽喊了一句中文,那人瞬間愣了,和她老公看了又看,特搞笑。”
“你爸怎么沒去呢?”
“他呀,老頑固一個,非說歷史不可遺忘,生拉硬拽都拽不去。”
“歷史肯定不能忘,但是今非昔比呀。”
“是啊,有飛機直飛日本說明兩國交好,去去無妨。反正我喜歡,玩兒了八天沒少受人幫助,自由行太可怕,迷路加語言不通,一半時間花在找路,不過隨口問一個都是笑臉盈盈樂于助人,雖然你不懂我我不懂你,但也盡力而為。”
唐曉雯一提起那次日本行,滔滔不絕,語速越來越快,但不覺得喘。等她的故事講完,菜也上了一半。
“那次旅游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吃一頓烤肉,明明到了神戶卻因為迷路沒時間品嘗。不過,今天這頓正好補上,這算緣分嗎?”
“哈哈,緣分妙不可言,開動吧。待會兒讓你見識見識這里的招牌菜,只有他家有,別的地方吃不到。”
“到底是什么?”
“保密。”
不一會兒,一份用青缽盛裝的菜品被端上桌。夫妻二人笑瞇瞇地打起謎題:“就是這,用你的醫學知識猜猜看,它是哪個部位?”
唐曉雯掃了一眼缽里血絲滿布的東西,那是一塊肌肉,有厚度有韌性。
“心臟?”
“不是。”
“牛肉?”
“都是牛肉。”
正在此時,服務員提起不明物將其剪成小塊烤制。唐曉雯發現不明物挺大,紋路和一般肌肉不同。
“那到底是什么?”
夫妻倆相視一笑。
“是牛膈肌。”
“非常好吃,口感獨特,配上他家特質的黃油蘸料,特別香。你們多吃點,不夠再來一份!”
然而此刻,唐曉雯已經臉色鐵青,雙眼發直。若不是燈光昏暗,肯定會被對面的童甄發現。她的病變位置正好分布在膈肌上下,若是手術,指不定和這鮮血淋淋的東西一樣被剪刀大卸八塊。
夏麗紅的笑容也僵了,發現女兒恍神,她用腳輕輕碰了碰。唐曉雯這才回過神。
吃還是不吃呢?她一邊品味雪花牛肉一邊打量眼前的“冤家”。
塊狀的肌肉在烤盤上滋滋作響,從最初軟軟的肉塊逐漸攣縮成更加Q彈的樣子。搭配的黃油蘸料在錫箔紙中融化,里面的蒜蓉散發出陣陣饞人的香味。
“來,快嘗嘗。”沒等思考出結果,童甄已經夾了一塊放入她碗中。
“謝謝,謝謝。”
騎虎難下,童甄正用水靈靈的大眼睛閃閃地盯著她。她夾起碗里的牛膈肌,閉眼塞入嘴中,彈爽的口感、濃郁的黃油蒜香瞬間散開。
“好吃!”
夫妻倆開心極了,自己喜歡的美食能受到他人好評,這種認同感能令吃食得到雙倍快樂。
吃一個和吃無數個,前后效果一樣,唐曉雯心想,既然已經開戒不如大開殺戒,正好吃哪兒補哪兒。能在餐桌上遇見自己的冤大頭,這才是妙不可言的緣分。而將懼怕的東西變成美食吃進肚子的那一刻,得到的快樂也會翻倍。
“媽,你嘗嘗。”
夏麗紅瞥了一眼女兒的神情,一邊惡心一邊下咽,竟然也被這東西圈粉。
食物本無罪,作怪的是人心,當問及母女二人是否再來一份時,二人紛紛贊同。
眼看晚餐即將結束,二人又開始眉來眼去。當賀言起身準備結賬時,夏麗紅伸出左腿將其攔住,唐曉雯踩上拖鞋立馬奔赴前臺。
“阿姨,不帶這樣的!快讓開。”
“你都喝醉啦,別東跑西跑,這頓我們請,想吃什么再點!”
“阿姨,我沒醉,您快讓開。”
“你看你,臉頰紅通通的,還沒醉呢?”
“他本來就容易上頭。”
“這頓我們請,周天我們就回帝都了,這幾天謝謝你們收留我們,我和曉雯很感激。”
“你們要回去了?不多玩一陣子?”童甄有些失落,“下周放國慶,你們可以繼續玩呀,到時候我們兩個回老家,你們就繼續住,順便幫我們看家,還可以讓叔叔也來。”
這時,唐曉雯結完賬舒坦地回來。
“我也想繼續玩,但是帝都的親戚每天都在問我們什么時候回去,所以...下次吧,下次再聚。”
童甄微微低下頭,很快又抬起,眼里閃著光說:“明天帶你們去弄堂逛逛!”
“好。”
“來,干一杯,謝謝你們照顧,祝大家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四個杯子碰在一起,聲音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