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接下來有啥計劃呀？”秀荷一邊嗑瓜子一邊好奇地問。

　　“計劃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唐曉雯歪頭一笑，夏麗紅也跟著笑。

　　母女倆原本計劃去帝都有名的景點逛逛，純玩一周轉戰上海，按唐曉雯的說法：“來都來了，不逛吃虧。持續作戰心太累，勞逸結合才是真。”不過，還沒買門票，長喜已經做好安排。

　　“今天去附近的雕塑公園，明天去蓮花池公園，后天去逛市場，大后天去博物館...”

　　母女倆只能點頭答應，臉上掛著標準的笑容。

　　雖然路線嚴重偏離，但是樂趣卻有增無減。

　　雕塑公園顧名思義，里面到處是奇形怪狀的雕塑作品。石刻、銅鋁、鐵絲網，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材料，被設計成天馬行空的樣子，有動物，有人像，更有看不懂的名家作品。唐曉雯和夏麗紅對這些并沒有興趣，令她們精神振奮的是隨處可見的廣場舞。

　　在不大的紅色膠面空地上，幾十對中老年人穿著色彩艷麗的大擺裙正在跳交誼舞。舞姿或柔美舒展或熱情奔放，拉丁、華爾茲、倫巴，看得人應接不暇，讓人無法察覺他們臉上的皺紋和花白的頭發。大樹在旁，青草作伴，還有螳螂和蝴蝶湊熱鬧。

　　“這是生命的力量。”唐曉雯不禁感嘆，眉毛挑得快到頭頂。

　　“啊？你說啥？”秀荷湊近耳朵。

　　“我說跳得真好！教科書似的老年生活！”

　　“呵，這兒的人都喜歡跳舞，全民健身嘛！我們院子里不也有嗎？只不過沒這跳得好。”

　　“麗紅，你也去跳跳。”長喜將夏麗紅的手膀子往前一推。

　　“我不行，我不會。”夏麗紅借力發力，一把將長喜推向前，“您去，您是大院里的扛把子，交誼舞一枝花，您去跳，保證過不了一會兒就有阿姨找您作伴。”

　　“你呀，調皮。”長喜笑瞇瞇地看著夏麗紅。

　　“別不好意思，去跳。”

　　長喜走回夏麗紅身旁，搖搖頭：“他們的曲子太快，我跳不合適，會喘，你看她們的動作，幅度大，變化多，我跳的和她們不一樣。”嘴上雖然拒絕，但他已經開始慢慢比劃，“這是慢三，這是快三...”

　　夏麗紅和秀荷交換眼神，偷著樂。不一會兒，音樂停了，大紅大綠的資深女人們瞬間停下，討論起方才的動作是否到位，是否還有更好看的花樣。

　　“咱們繼續走吧。”長喜立刻背住手，開溜。

　　“別著急呀姨父，馬上來歌，再跳一首唄。”

　　“不跳不跳，好多人看著，我們繼續走，前邊兒還有好多好看的雕塑。”

　　可沒走幾步，一行人遇見跳XJ舞的舞群，又停下腳步，領舞的依然是老婆婆，而且比剛才更資深，橫看豎看也有八十。趁著休息的空擋，一旁觀賞的游人問：“婆婆，您多大呀？”

　　老婆婆擦去脖子上的汗水，得意地回答：“八十三歲。”

　　在場眾人無不目瞪口呆，拍手叫好。唐曉雯和夏麗紅的下頜骨都快掉地上，更甭提秀荷，小眼睛都能看見眼白。

　　“喲，這老人家不簡單！”她興奮地說。

　　唯獨長喜淡定地秀出一個大拇指，然后悄悄湊近夏麗紅說：“你看她的動作，跟剛才那些不同，那些你說跳得好，但一看就是業余的，這個老太太不一樣，動作、表情相當專業。”

　　“真想學學。”唐曉雯發自內心地感慨，想當年上幼兒園時，她也曾學過XJ舞，還穿過XJ民族服裝走秀。民族舞里，她最喜歡XJ舞。看著老太太扭脖子，她也不由自主扭起來。

　　“喲，曉雯行呀。”秀荷說。

　　“哎呀，皮毛而已，只會這個，好想跟著學學。”

　　“去唄！”

　　“不敢不敢，跳舞運動量挺大，我養身專業戶，看看就行，以后再說。”

　　音樂起，老太太和她的舞伴們又開始翩翩起舞，手指一翹，肩一抖，再來個穿花，滿是韻味，連長喜也抖起腳來。

　　“呵呵，姨父，有那味兒了。”

　　母女倆隨著節拍同步扭脖子，秀荷在一旁依葫蘆畫瓢，又是扭肩又是搖頭，小眼神看著老不正經。

　　“明天咱去蓮花池公園，那里比這還好玩，更大更漂亮！”

　　當抵達“更漂亮”的蓮花池公園時，唐曉雯瞬間傻眼，心想：敢情這不是被低價跟團游騙來的？

　　放眼望去，一切景色純屬天然，雜草、落葉、不成氣候的樹木，和精心打造的雕塑公園相比，像置身“野外”。

　　“這里環境特好，有山有水，還能騎觀光車，比昨天那公園好多了。”

　　“是，您說的是。”唐曉雯眨巴眨巴大眼睛，用播音主持般的聲音和表情回應。

　　“秀荷，這里哪兒有山啊？”

　　“前頭，南邊方向有個小土坡，風景可好。這兒不是公園入口，我們從那小道進去，抄近路。”

　　果然，當經過破爛的小道，一個寬闊的湖面展現開來，湖的周圍綠樹成蔭，綠色步道干凈整潔。藍天白云綠草茵茵，正是秋游好時節。

　　“是不是挺漂亮？”秀荷頗為神氣。

　　“漂亮，這地方可真大，但是沒看見蓮花呀？”

　　“有，不在這塊兒，在湖對面呢，要不我們騎個觀光車過去？”

　　“我現在去租一輛。”老高大步流星朝租車鋪走去，夏麗紅立刻尾隨。

　　租車鋪明碼標價，80一輛，不議價。

　　“老板貴啦，來這兒人不多，開門生意少點唄。”老高開始熟絡地砍價，“上次我們來沒么貴，便宜點兒。”

　　“對，便宜點。”夏麗紅隨聲附和。

　　老板手拿二維碼，不屑回道：“什么開門生意，車都已經租了一大半，價格也不是我定，前邊兒還有一家，您可以去看看。”

　　夏麗紅調頭走人，砍價常用招式——假裝離開。

　　老板不吃這套，沒這閑工夫磨嘰。老高杵在原地等待夏麗紅回復。果然還是80。

　　“租嗎？”

　　“多少錢一輛？”秀荷遠遠問道。

　　“80！”夏麗紅高聲回答。

　　“啥？這么貴！快過來。”秀荷手一招，撐住腰桿硬著頭皮繼續前行，嘴里念叨著：“來這兒不就是散步曬太陽嘛，咱往前走，走哪兒算哪兒。”

　　一個老人，一個病人，兩個腿腳不好的人，在老高的帶領下走了兩百來米便開始找地方休息。此時，秀荷的老腰已經開始酸疼。然而，方圓五十米的長凳已經坐滿人，前進不是，后退也不是，只能找個陰涼空地站著休息。

　　“要不我跑回去租車，你們在這兒等著，車子五人座，我們邊騎邊休息？”

　　秀荷一把拉住夏麗紅，臉擰巴成一團，彎著腰說：“別別，老高，你跑一趟！”

　　老高前腳離開，夏麗紅后腳跟上，兩人在租車鋪好一陣爭搶。

　　“我來給，我來給！”

　　“我我我，你別管。”

　　“我來我來！”

　　最終老高勝利，夏麗紅敗給了網速。

　　騎上觀光車，五個人圍著湖邊優哉游哉繞行。風和日麗，涼風悠悠，爬坡上坎雖然辛苦倒也樂呵。在成片的枯草地里裝模作樣拍攝大片；在寬闊的蓮花池旁打卡風景照；在紅色野果樹下乘涼，是度假的喜悅。

　　“曉雯，相機給我，你也拍一張！”

　　秀荷興高采烈打算一展身手，誰知照片里的小姑娘像極了村姑——兩個小辮，桃紅色T恤，綠色碎花大褲衩。唐曉雯一看，不禁想起一首歌：“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

　　不過在長喜眼里，他用三個詞形容唐曉雯：“活潑，單純，漂亮。”

　　“謝謝姨姥爺！”唐曉雯將這三個詞牢記在心，縱使人生變化多端，也不忘最珍貴的贈言。

　　“今天收工回家，明天一早逛市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