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健身房里，唐曉雯正跟著教練練習倒立。
“很好，穩(wěn)住，慢慢來，用核心控制住身體的搖晃。”
“不要憋氣。好，臀部夾緊。我松手了啊，穩(wěn)住。”
“很好。堅持十秒，給你拍張照片，穩(wěn)住。”
年輕的女教練興奮地拍下這激動人心的時刻，這是她的大弟子第一次成功倒立，難度系數(shù)五顆星。
“芯哥，我快倒啦。”唐曉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再大點聲都可能將此時的平衡震碎。
“不要慌，試著用核心發(fā)力，將雙腿收回，卷腹，慢慢落下。”
“我，我不行，身體會晃。”
“慢慢來，用腹部發(fā)力。”
在教練的指導下，只見唐曉雯像卷畫卷一樣朝地面慢慢蜷縮。但在折回一半時“哐當”一下，雙膝跪地。
“呼，安全著陸。”她長舒一口氣，滿臉通紅地看向教練。
“行呀，雯哥！成功了！”
“哪里哪里，芯哥教得好。”
“誒，別慌著起身，先趴一會兒調(diào)整呼吸，讓大腦血液平衡，不然又像上次空中瑜伽那樣突然頭昏。”
教練口中的上次，大約發(fā)生在兩個月前。
唐曉雯在空中完成倒立后正準備進行下一個動作，突然一陣惡心頭暈，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嚇得教練趕緊扶她躺下，甚至叫來幾個男同事，個個肌肉男，打算把唐曉雯直接抱去附近醫(yī)院。但恢復意識的唐曉雯反倒寬慰大家，笑言自己只是低血糖，國防身體沒有大礙。
那次以后，空中倒立便改為地面倒立。從靠墻倒立到懸空倒立，唐曉雯再也沒有發(fā)生暈厥。
“好了，現(xiàn)在可以起身，但是一定要慢慢來。”
“知道知道。”唐曉雯從地面緩慢坐直，看向鏡墻里的自己，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興奮地說，“芯哥，芯哥！看看我的臉，多紅！感覺每一個細胞都煥然新生。”
“會哦。倒立時我們頭朝下，既能抵抗地心引力對面部肌肉的牽拉，還能加速面部血液循環(huán)，是最好的抗衰老秘方。”
“當初就是為這才拼命練習。對了，給你看看我的馬甲線。”唐曉雯撩起衣角，露出白皙的肚皮。
“喲！不錯嘛雯哥！都能看到四塊腹肌啦！”
“那是！”
“果然是國防身體。”
“就這身板，至少能活一百來歲。我想過，等老了活膩了就去跳傘，哈哈，創(chuàng)一個年齡最大的跳傘吉尼斯世界紀錄。”
恍惚間嘈雜的聲音將唐曉雯拉回現(xiàn)實。
吐血？我可是國防身體，怎么可能吐血？雖然不相信，但她確信這次不同尋常。
昏暗的廣場上，上百人像螞蟻一樣朝唐曉雯倒地的地方游走，議論紛紛。
“聽說有人吐血啦！”
“男的女的？老人？”
“哎呀！是個年輕女娃！”
“嚴重嗎？”
“造的什么孽哦！”
“打120沒？”
起初以為只是姨媽痛，畢竟唐曉雯不只一次因為痛經(jīng)惡心頭暈，夏麗紅早已習以為常。但此時，她被這口紅色液體嚇得急紅眼，汗毛直立，抱緊女兒大聲呼喊：“曉雯！你不要嚇?gòu)寢專≡趺礃樱柯牭靡妴幔俊?p> “媽，我聽得見，吐了以后倒還舒服些。”
“舒服？舒服就好！你手機呢？媽媽馬上給你爸打電話啊！堅持住！”
夏麗紅跳舞時手機鑰匙一樣不帶，這會兒打開女兒的手機竟全是英文，令她更加驚慌失措。她真想扇自己一巴掌，關(guān)鍵時候為什么沒帶手機。
她強忍淚水把手機拿到女兒眼前問道：“曉雯，這全是英文，媽媽看不懂。曉雯，睜開眼看看？快告訴媽媽電話在哪兒。”
唐曉雯無法睜眼，但憑記憶告訴夏麗紅：“手機左下角，綠色的電話，里面有通話記錄。”
夏麗紅趕緊通知唐誠。
“喂！到哪兒了？”
“街對面。今天這廣場可熱鬧啊，不知道在看什么稀奇。”
“快過來！曉雯吐血了！”
“什么？”
“趕緊跑過來！”
唐誠頓時明白廣場為何熱鬧非凡。他用力抓緊手機，朝人群一路小跑，邊跑邊問：“咋回事？她只說肚子脹，怎么會吐血？”
“不知道。跑快點。女兒快不行了。”
“要不要送醫(yī)院？我馬上回去開車？”唐誠一聽慌了陣腳，一時間不知該沖向人群還是往回跑。
“我不知道，你快過來！給急診科打電話，讓他們趕緊派輛車過來。”夏麗紅的聲音已經(jīng)變調(diào)，她努力克制住聲音的顫抖，不停呼喚女兒。
唐曉雯自知事情嚴重，從夏麗紅打電話那一刻開始，一直喃喃自語：“媽，記住嘔吐物的性質(zhì)、顏色、量，最好把嘔吐物帶上。到了醫(yī)院一定要查嘔吐物的隱血試驗，還要查血常規(guī)、生化、凝血。”她不斷重復，為了確認自己是否吐血，更為了保持意識清醒。
突然，唐誠從人群中擠出，見到女兒的瞬間，心臟都快凝固。這是曉雯？面無血色，雙手抽筋跟雞爪一樣，不遠處的地面上一灘紅色液體。
“怎么回事？”
“不知道。急診科問了嗎？”
“問了，說沒有車。”
“什么？怎么可能沒車？沒告訴他們你是本院的嗎？”
“說啊，但他們說救護車全派出去了。我馬上回去開車，很快過來！”
“還回去開啥車！直接攔車去醫(yī)院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對！唐誠，你抱曉雯我去攔車！”
年過半百的唐誠顧不上老腰，鉚足勁抱起死沉死沉的女兒。夫妻倆一前一后沖到馬路中央，迎面攔下一輛紅色轎車。
“師傅！麻煩送我們?nèi)メt(yī)院，拜托！”
女司機一看夫妻倆凝重的表情和懷里不省人事的女孩，毫不猶豫答應幫忙。
夏麗紅一路反復跟女兒確認身體情況，但唐曉雯嘴里只念叨那句話：“查嘔吐物、查血、查心電圖、查血壓。”
十分鐘后，轎車抵達急診科。
唐誠拿出二十塊錢，以表感謝。在這緊急關(guān)頭，他摳門的性格仍堅定不移。按他的想法，從廣場到醫(yī)院不到十分鐘，打滴只需十塊錢左右，二十塊錢已經(jīng)綽綽有余。
夫妻倆連聲道謝后，抱著女兒沖進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