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晉陵郡,丹徒縣。
僑置青州,東莞郡,姑幕縣。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丹徒縣坐落于兩面山林的丘陵當中,本就受到江水濕氣影響丹徒總是濕氣蒙蒙。
近日來的江南梅雨季更是讓丹徒縣附近連日陰雨綿綿,好在今日王謐前來拜訪徐邈的日子丹徒縣迎來了一天難得好天氣。高高的紅日掛在天空之上,溫暖的日光照在身上使人不由得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被雨水澆灌的泥土在日頭的照映之下,散發出陣陣的清香。土中的種子也開始慢慢發芽,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兩三個月當中這里便會是一副百花爭艷滿山間,多少公子游江邊的場景。
受江水的影響,這里總有有微微的涼風襲來,感受這拂面的微風總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在這種日子里,正適合世家子弟們鮮衣怒馬的游獵踏青,順便吟詩作賦好不快活。一曲琴瑟一曲蕭,一篇詩賦一篇歌。一杯清酒一杯飲,一盤鹿糜一盤稞。
徐邈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日子是個宴飲的好時節,在聽聞王謐親自前來拜會的時候就在江水畔擺下酒宴靜候王謐等人的到來。
那邊是姑幕徐氏專用的踏青宴飲之所,一應設備俱全。
“下官晉陵郡太守沈和子沈平安,拜見王中軍(王謐任中軍長史)?!?p> “下官東莞郡郡守桓殷桓商玉,拜見稚遠公?!?p> 丹徒郡與東莞郡的郡治本來在京口縣的,不過由于那謝徐州在京口組建北府軍都帶了一大批的親信過去。京口縣職位供過于求,就把郡治臨時搬到了丹徒縣來。
“呵呵,二位府君不必多禮,快為我引薦徐邈公吧!”
王謐對著桓殷面帶笑容的稍稍還了一禮,而對沈和子的態度雖說也是溫和有禮,不過卻是一臉的淡然。
而從二人對王謐的稱謂上就有所端倪,沈和子出身吳興武康沈氏,乃是江左四大豪族的成員。
桓殷則是譙國龍亢桓氏出身,與王謐同為僑姓四大士族之一。
“商玉、平安,看此地民風優良,汝二人平日里也是為政有方,真乃國朝棟梁??!”
走在丹徒縣內的王謐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對沈、桓二人心生愛才之心。
路上家家戶戶幾乎可以說是都是門面整潔,而行人也都是臉色紅潤氣宇軒昂的走在街上。
讓人覺得此地治政有方,桓殷與沈和子二人也都是愛民如子的父母官。
不過事實上這兩個家伙雖說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治下的民眾過的也算是安穩,但也沒有達到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這般富足與安定。上官來臨之時,臨時整理一下自己家的門面也是十分重要的功課。
“稚遠公真是說笑了,吾等為一方官吏,為國朝盡心竭力、為黎庶謀取福祉乃是分內之事!”
桓殷笑吟吟的回應了王謐一句,而后暗中拍打了一下拉著王謐車駕的駑馬的屁股,讓王謐的馬車盡量的走快一點。
而跟隨在王謐身邊的劉裕等人卻也是發現了王謐的這個小動作,相視之下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一行人腳步一加快,沒多長時間就來到了徐邈所安排的飲宴之地。
劉裕等人跟隨王謐剛剛進入宴會場地,就看見兩邊盡皆都是穿著考究的世家郎君和娘子們。
《晉書·潘岳傳》云“岳美姿儀,少時常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p> 可見兩晉時期上層士族婦女的地位可一點都不低,甚至還有些開放。
而干寶的《晉紀總論》甚至云“其婦女,莊櫛織紅皆取成于婢仆,未嘗知女工絲臬之業、中饋酒食之事也。先時而婚,任情而動,故皆不恥淫逸之過,不拘妒忌之患。有逆于舅姑,有反易剛柔,有殺戳妾腰,有黷亂上下,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又況責之聞四教于古,修貞順于今,以輔佐君子者哉!”
足以觀得兩晉時期的女子地位,當然是上層女子。
像是這種王孫公子們的宴飲場所,正是諸位從小飽讀詩書的娘子們一展風采的時候。
若是某一位小娘子一詩成名,那以后的婚姻可就不愁沒有著落嘞。
“哈哈哈,稚遠兄可真是讓吾好等,這么近的路途居然走了半日才到,可是要罰酒的!”
“哎呀呀,仙民兄真是折煞于吾了。吾這身子骨可不如仙民兄那般硬朗,舟車勞頓可是要拖沓不少的哦!
仙民兄也不要著急怪罪于吾,吾此番前來可是帶了些許上等的五石散呢!”
徐邈一聽王謐帶了五石散,當即瞪大了眼睛說道“那待會可要請稚遠兄不要吝惜了,此等美物可正是要與吾一同分享才是最美不過的了?!?p> “好說好說,仙民兄所請吾又怎能不從?”
“哈哈哈,那便好,那便好!稚遠兄請快快落座,近日可是有稚遠兄最愛的四時飲呢,稚遠兄快快品評一二?!?p>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哦?此等歌聲是姑幕諸士族的娘子們在唱么?”
王謐聽見了不少娘子們在唱楚辭當中湘夫人的詞句,不由得好奇的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每每有此番盛景,娘子們總要一展心中才氣才會罷休的呢?!?p> 王謐聞言立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笑笑沒有繼續說話。
而跟著王謐進來的檀韶倒是一臉的好奇,對劉穆之問道“吾說穆之啊,這幫子娘子們唱這些詩賦干甚?”
“所謂湘夫人不重要,只要是能引起郎君們注意的就行了。”
劉穆之給了檀韶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且附贈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劉裕聞言也是輕笑了一聲,而后給了檀韶與劉穆之二人一人一個鞭腿說道“趕緊跟在稚遠公身邊侍衛,不要忘了咱們的身份。這種高門士族的宴飲之地,咱們不要多言也不要多看,跟好稚遠公就得了?!?p> 劉裕說完就領著二人來到了王謐的身后站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讓王謐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想這幾個小家伙參了軍居然沒有染上什么丘八的習氣反而如此的穩健。